二楼，走进杜诗萌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床铺，几乎贴满一整张墙的照片。
上面记录着女孩的过往，其中不乏出现何秨懵的身影。
房间整体采用的粉白色系，各式衣物有的整齐地挂在衣柜上，有的则散乱地丢在白色的床上、灰色的地毯上。
杜诗萌作为一个女生很是特别，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化妆品和护肤品。
只有一个书桌，上面垒着一些学习资料，和少部分的课外书。
另有一个小镜子，一瓶写着护肤乳的小瓶子。
这款产品，何秨懵第一次进杜诗萌房间就见它摆放在这里。
杜诗萌的床不是规整的长方形，而是近似于椭圆形。
上面散乱地摆着许多毛绒玩具。
被子表面也有些凹凸不平，何秨懵一看就知道这丫头又在被窝里换衣服了。
“昨天不是刚给你收拾过吗，怎么又弄得这么乱？”
“刚刚洗澡了……”
杜诗萌小声解释道。
何秨懵边说着，边把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挂到衣柜里，掀开被子正要收拾里面的东西。
当两件白色的布料映入何秨懵的眼帘。
他把被子盖好，当做无事发生。
“饿了。”
杜诗萌脸颊微红，紧紧地跟在何秨懵身后，朝他说道。
何秨懵把刚刚放到地上的书包捡起，从里面拿出路上买的肉粥。
“我不想吃这个。”
“你只是单纯地想消遣我吧？”
杜诗萌从正面抱住何秨懵，轻声说：
“我想吃你做的。”
看在杜诗萌发烧生病的份上，何秨懵去厨房把粥热了热后，端给了杜诗萌。
“吃吧，我热的。”
杜诗萌不满地哼哼两声，低头吸溜了起来。
“还有你的作业、试卷、这次考试的成绩……”
何秨懵趁杜诗萌喝粥的时候，又从包里把这些一一给她拿出。
“我病了……”
杜诗萌一听到这话，马上就变得话音微弱，气若悬丝，眼神中充满了无力感。
“都病了三天了，也该好了吧？我已经给你写了三天的作业了。”
何秨懵无奈地说道。
杜诗萌听到这里，已经彻底倒在了桌子上没了力气。
她三步并作两步，从厨房逃回了房间。
何秨懵看着她逃去的背影，心中暗想又要多写一份作业了。
等何秨懵刷完锅碗瓢盆回头一看，杜诗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正像个监工一样在监视自己干活。
确认何秨懵暂时还不准备回去，杜诗萌迈着欢快地步伐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何秨懵缓步跟上去。
进门就看到蒙着被子藏在床上的杜诗萌。
叹了口气，何秨懵拉过来床边的凳子，靠近杜诗萌的书桌，坐在上面开始写起杜诗萌的作业。
何秨懵很快沉浸在学习之中，空调的暖风呼呼地吹着，柔软的灯光打在纸张与少年的脸上，女孩的目光也炽烈地打在少年的脸颊上。
好，趁他不注意……
杜诗萌轻轻掀开被子，悄悄走到何秨懵身后，缓缓俯下身子。
突然，她又止住了行动。
女孩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又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候，女孩端着一杯浓绿色的甜水回来了。
“给你喝。”
少年微微有些感动于女孩的体贴。
接过后，浅浅尝了一口。
清香且甜腻的奶味散在何秨懵的嘴中，温和的热流顺着口腔、咽喉、食道、肠胃扩散到何秨懵全身。
何秨懵感觉这个味道好喝的有些不对劲，就又尝了一口。
杜诗萌站在椅子后，微微踮起脚尖。
白色的棉袜在后脚跟处勾勒出一抹诱人的肉色。
她摇着何秨懵的肩膀，依然是用她那独特的慵懒语气说道：
“我好吗？”
“这个是不是昨天你喝剩的？”
何秨懵恍然大悟，这个味道可不就是原味的抹茶味奶茶吗。
杜诗萌露馅了。
“拜托拜托，原谅我啦~”
杜诗萌边说，边把头凑到何秨懵面前，用她细腻光滑的脸颊去蹭何秨懵的脖颈。
何秨懵招架不住这样的架势，很快就败下阵来。
杜诗萌被原谅了。
何秨懵也被很好地招待了。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之后的时间里，杜诗萌前倾着身体半趴在椅子上，同时从后面用两只手臂环抱着何秨懵的脖子，何秨懵则坐在椅子上写着杜诗萌的作业。
时间很快流逝而去，等何秨懵发现杜诗萌在自己怀里睡着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作业也已经完成，该回去了。
多亏杜诗萌娇小的身材和良好的睡眠质量，何秨懵才能在不弄醒她的前提下把她放进被窝，何秨懵安静地打量了一会儿杜诗萌可爱的睡颜。
其实刚刚何秨懵把杜诗萌放到床上的时候，杜诗萌就醒了，不过一直在装睡。
此时装睡的杜诗萌等了很久也没什么动静，就觉得何秨懵可能是走了，索性把眼睛睁开。
两眼相对而视。
看着何秨懵被惊到的眼神，杜诗萌没想到何秨懵还在偷看自己。
看着杜诗萌清醒的眼神，何秨懵没想到杜诗萌居然在装睡。
杜诗萌把眼睛闭上，何秨懵默默离开。
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临走前，何秨懵瞧了一眼书桌上的镜子，那面镜子摆放的位置很好。
以何秨懵的身高，坐在椅子上视角恰好正对着杜诗萌的白色大床。
心猿意马了一会儿，何秨懵悄悄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离开了杜诗萌家。
何秨懵走了以后，杜诗萌轻轻睁开了眼。
拉开一旁的窗帘，杜诗萌看着少年从自家房子里走出，又推着他停在院子里的车，走进了隔壁的院落直至看不到为止才把目光收回。
心里一阵遗憾过后，杜诗萌抱起书桌上少年刚刚完成的作业，躲进被窝里睡了。
另一边的何秨懵，回到了杜诗萌隔壁的自己家里。
脱下外套，轻轻闻了闻，上面似乎还能闻到萦绕在女孩身上，丝丝的幽香。
何秨懵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太对劲，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他走进浴室直接冲了个凉水澡冷静冷静。
何秨懵现在感觉有些冷，但还有些事情没做。
他走进三楼的书房，摆好各式教材书、辅导书……
不多时，一个视频电话打来。
打发完家人的问询，何秨懵回到卧室打开空调。
看了一会儿书等待房间变暖，过了一会感觉并没有多暖和。
但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何秨懵已有了一些困意。
合上书，在窗户还未关紧的情况下，何秨懵睡着了。
……
第二天，何秨懵发烧了。
清晨，何秨懵从噩梦中醒来。
一身冷汗几乎浸透了睡衣和床单。他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但还是坚持下了床。
现在是五点三十分，何秨懵看了眼床边的闹钟。
他换了身衣服，又把床单、被套、枕巾等被汗水浸湿的用品连同衣服一同丢进了洗衣机了。
回到房间，何秨懵这才发现窗户没关紧。
昨晚，夜间的冷风不断吹拂着这间屋子。
何秨懵把窗户关好，又感觉有些恶心。
不久，厕所中传出呕吐的声音。
吐完，何秨懵掏出手机，找了找班主任的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回到客厅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几杯下肚，呕吐感才消去一些。
可仍然头晕、头痛。
来到厨房，牛奶、燕麦，油茶何秨懵给自己和杜诗萌准备着早餐。
生活中，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休息的。
一点点病痛、事故，都不能打断固有的生活节奏。
或者说，因为要生活，所以不能生病。
这不仅仅是多年以来的生活惯性，更是一种畸形的责任感，对打破常规的恐惧感。
何秨懵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伴随着手中陶瓷杯掉落在地的声音，他一屁股坐倒在餐厅椅子上，趴到餐桌上，很快就睡死过去。
而杯中的牛奶就这么洒落在地板上。
……
杜诗萌今天定了五点半的闹钟，早早地洗漱完毕穿戴好衣物，她准备上学了。
为了回报何秨懵这几天的照顾，杜诗萌决定今天的早饭由她完成。
因为平常何秨懵都是五点四十起床准备早餐的，所以杜诗萌提前十分钟起，准备在何秨懵还没开始准备的时候，就把早餐带到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可惜第一次实操，虽然之前见过不少次何秨懵操作这些厨房设备，但杜诗萌都没有去用心记住。
几次尝试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没办法，杜诗萌只能把自己做好的这一坨带去找何秨懵邀功。
何秨懵家的门锁着，不过自行车还在院子里。
杜诗萌从身上拿出何秨懵家的钥匙，“咔吱”一声，铁门栅就开了。
杜诗萌走到房门口，先按一下门铃，没听到动静。
杜诗萌心想，看到奇怪的东西可不怪我。
她慢慢地输入密码，轻轻地推开房门。
脑海中一一闪过凶杀现场、闹鬼凶宅、讨债大会、批斗大会、浴巾何秨懵等等奇怪的念头。
门彻底地开了，客厅安静的很，什么都没有。
杜诗萌正心想何秨懵是跑到哪里去了，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奶味。
杜诗萌顺着味道来到了厨房，开放式的厨房被很高的餐台围了起来。
由于杜诗萌很矮的原因，靠近厨房以后，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绕过餐台，杜诗萌吃了一惊。
趴在餐桌上气色很不好的少年，以及……
杜诗萌有些紧张，小手用力地捏住了衣角，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瞟。
地上那么一大摊白色的是什么啊？
看起来好怪……
杜诗萌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心想着何秨懵昨晚是做了什么坏事。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这好像是牛奶。
心里抱着“那是牛奶吗”的想法，杜诗萌缓缓靠近了何秨懵。
杜诗萌伸出手臂，摇了摇何秨懵。
见何秨懵毫无反应，杜诗萌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秨懵！”
杜诗萌凑到何秨懵耳边，大声呼喊着他。
……
何秨懵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睡在自己的床，天花板上浮现着一串很长的数字。
何秨懵隐隐约约感觉有十位左右。
现在有一个选择，何秨懵可以修改这个数字。
何秨懵不想修改，他现在想找自己的被子。
虽然现在好像是夏季，何秨懵穿着单衣不盖被子，并不感觉到冷，但他还是想抱着被子，那会让他更有安全感。
何秨懵发现了那叠被子，正团成一团高挂在天花板上，也就是那串数字的后面。
他伸出手来，抓住了那床被子，往自己怀里一揽，就抱到了身边。
那串数字也像堆叠起的积木一样，因为何秨懵不慎的触碰而轰然倒塌。
不过并不是掉落在何秨懵身上的倒塌，而是数字一个个不断递减，趋近于归零式的递减。
何秨懵感觉到，这串数字貌似就代表着世界上的人数，自己不小心灭绝了全人类。
看着数字递归于零，何秨懵内心十分懊悔。
身上的被子也不见了，仔细一看，那个大大的零不正是刚刚还在怀里的被子吗。
何秨懵感觉被整个世界的孤独感包围起来。
生命到此刻，一切的意义都消失了。
何秨懵后悔到极致，就想跑出家，去找路人告知着一切。
他还没把这个想法落实到行动中，就被一道声音吸引了注意。
转头一看，正是杜诗萌趴在床沿，大声喊着自己。
何秨懵正想跟她诉说自己刚刚的过失，就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醒了……
此刻，何秨懵正躺在厨房的地板上。
身下铺着三层棉被，身上又盖着一层棉被。
视野之中，一双穿着白袜子、蹬着棉拖鞋的小脚就在旁边。
这双脚是杜诗萌的，此刻她正在烧白开水。
似乎是听到了何秨懵醒来的声音，杜诗萌转身低头一看。
少年通红的脸和浑浊的眼神给杜诗萌留下了极大的印象。
她跪坐到何秨懵身边，继而俯身趴在被子边缘。
“我拽不动你。”
杜诗萌想了想，又接着说：
“要吃药吗？你额头好烫。”
何秨懵没听明白杜诗萌在说什么，他还把眼前的一切当做是梦。
“刚刚什么都没有了，我原本只想拿床被子……”
何秨懵向杜诗萌深深地忏悔着。
杜诗萌认真听着，不过也没听明白。
“那……这是要吃的意思吗？”
杜诗萌既不敢随便给何秨懵吃药，又怕何秨懵坏掉。
于是就把各种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喉咙药、糖浆等等都揣了一点到兜里，以备何秨懵醒来以后让他及时指点自己。
现在，她把这些药一股脑地都拿了出来给何秨懵看。
“吃那个？”
何秨懵还在忏悔，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女孩从很久以前就不再自己思考了，她习惯依赖何秨懵，反正何秨懵永远都会在身边，反正何秨懵永远都会处理解决好一切事情，反正何秨懵永远都会告诉我怎么做。
可是，聪明的何秨懵已经不在了。
杜诗萌明白现在何秨懵要靠自己了。
她坚定信心，反复确认了一片红色药片的说明书后，哆哆嗦嗦地准备喂给何秨懵。
药到了何秨懵嘴边，杜诗萌才想起来怎么给何秨懵喂下去这个问题。
杜诗萌心想着叫一下他，叫不醒就只能自己来帮他了。
她轻轻地，温柔地拍了拍何秨懵。
何秨懵睁开了眼。
这是杜诗萌没想到的。
她只好把手里的药喂给何秨懵，再把水杯递到嘴边。
何秨懵伸出双手端住水杯，微微起身，一口气喝完白开水。
而后，两只手抱住杜诗萌的大腿，弓起身子，把滚烫的脸贴在上面，又睡着了。
睡梦中，何秨懵抱住了心心念念的软绵被子，安心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