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幸会……”
希与所有12名新队员一一认识后，昂提迈动步伐走上前来：
“按照原计划，我们将在下午升空进行‘视野同步’训练。那么，为了让你们有点心理准备……”
昂提的眼神与希在空中交汇：“现在，预演一下，让他们见识下你的能力吧，希。”
一道道或紧张，或期待的眼神从各个角度打在人群前方那道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身影身上。
黑色的人影朝着昂提点点头：“好。”
她那唯一露出的眼睛是罕见的白底黑瞳。
白的像纸，黑的如墨，泾渭分明。
随着希缓缓转头，众人一一与那只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对视。
在视线触碰的一瞬间，耶尔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十几只看不到的手抓住了。它们紧紧掐住耶尔，往里面狠狠地塞入各种信息。
于是，耶尔下意识地想抵抗，却宛如溺水的鸟儿，无处借力，不得挣脱。
下一瞬，他眼中的世界变了，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陌生光景。
“这是……神眼中的世界吗？”
方圆十公里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立体地呈现。只要心念一动，便能瞬间位移到任意一处坐标，仔细观察自己想看的东西。
耶尔试着把注意力集中于自己附近。于是，他人生第一次用第三人称视角观察自己。但随即，他脸色一黑——
此刻的自己，双眼圆瞪，但瞳孔涣散，宛如一个智障。
但是，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除了昂提少将都丑态毕露，他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
只是——
这样传奇的能力，真的是魔法能做到的吗？那漆黑衣装下藏着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东西呢？
魔量-1%，当前魔量58/100。
“啪啪——”
希收回【精神掌控】，拍了拍手：“行了，都差不多能理解吧？”
众人逐渐会过神来，耳边传来希平静的中性嗓音：
“这就是你们以后与我进行视野同步时的状态，下次注意不要在心里抗拒我的魔法，那样我能少消耗点魔力。”
所谓“视野同步”，实际就是希根据【精神掌控】在队员脑海里建立一副3d地图，队员在心里从地图上选择一处地点，希再将那处的全感视野用【精神掌控】幻化出来，形成类似于视野同步的效果。
毕竟，人脑的算力有限，哪怕是希也不可能同时处理半径十公里的所有信息，只能聚焦于某一处。
为了安全起见，希仅仅共享了视野，没有共享【全感】其它的三种感觉——听觉，嗅觉和温觉。
“喂，昂提？”
“啊，我在。”昂提睁开双眼，默默起身，朝希竖起大拇指：“不错的技能，耗魔速度怎么样？可以接受吗？”
“初次建立联系耗魔较多，但成功建立联系后，维持视野同步所需的魔力直线降低。算上自然回魔，支撑你们作战一个小时不成问题。”
昂提这家伙，可精着呢。刚刚的画面在希脑海中闪过：
明明都是初次进行视野同步，昂提却提前闭上眼睛席地而坐，稳住形象，在一众眼神呆滞口水横流的“智障”中鹤立鸡群，显然早有准备。但是，他却没有提前告知这些航空兵。
见12名未来的队员似乎还没完全缓过来，希啧啧两声：
“昂提，你说下午进行真正的磨合训练，那现在几点了？”
昂提抬起手腕，腕表上的指针轨迹映入眼帘：
“十一点半了，希，这个时间……”
昂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抬头，便对上了希笑眯眯的独眼：
“那么，这个时间，应该够我再练习一趟吧？昂提，您贵为少将，可否请你再陪同你的学员飞一趟呢。”
少将的嘴角微微抽搐，一脸不情愿。纠结几秒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道：
“走吧……”
“嘿嘿，少将放心。”
昂提冷哼一声：“你说，我凭什么放心？”
“就凭你的单飞装置还有不少能源啊！随时可以跳机。”希嬉皮笑脸。
“我……你……”
黑色的教练机沿着跑道一路咆哮，嘶吼着跃上天空，在并不微小的抖动中，化作跑道上神色各异的12人眼瞳中一颗细小的黑点。
妖隼-6在空中平稳航行，但希却没了地面上那股跳脱劲，一直保持沉默。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坐在后座的昂提长叹一口气，道：
“行了，现在这里就我俩。你急急忙忙把我单独拉上天来，应该是想说些什么不方便的事吧。”
前座上，女孩黑纱下的，仍未完全恢复的脸颊不再强做笑脸。
轰——
空气中唯余魔能发动机的轰鸣。
几秒后，前座传来女孩不再刻意压抑的嗓音：“他们早就恢复理智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和我说一句话。
“哪怕一句，都没有人。”
女孩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就像从天而降的雨精灵，空灵而清澈，不染浊尘。
但是，她一直都在故意调整声带，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不像个女孩。
或者说——不像个魔女。
昂提眼神复杂，踌躇着发声辩解：“他们都是帝国的忠臣，只要阁下的能力可以为帝国的战争作出卓越贡献，他们甚至可以为阁下赴死。”
“呵，呵……”
女孩轻轻的浅笑声在空气中飘荡。
在那近乎微不可查的笑声中，昂提品到了一丝淡淡的落寞。
“他们原本是尊敬我的，在我一一询问他们的姓名时。但是——”希的手轻轻带动方向操纵杆上，飞行中的机身几乎没有一丝晃动。
她完全有能力将飞机开得很稳，开得更稳的。
“但是，在我使用能力后，他们变得很突然。
“他们在抗拒我，狠狠地抗拒我，自始至终。”
恶意不会骗希，魔量也不会骗希。
荻谱芮只消耗了希3%的魔量，而这13人加起来却耗了希整整41%。
昂提只是沉默。
“还不说话吗，少将？还是说，要我将事情挑明呢？”
“挑明什么？”
希终于等到了来自后座的回应，她却只是笑：
“你说，一名这么年轻的少将，一名哥哥已经步入帝国权利中心的少将，凭什么会因为‘困倦’这么随意的理由，向我一个外人吐出那么重要的信息呢？
“你在试探我啊，少将。
“你，真的把我当成人类吗？”
希继续笑。
昂提长呼一口气：
“你太聪明了。”
希脸上的笑停不下来：“只是因为，你们一直都把魔女当傻子来看，对吗？虽然它们的确挺呆的。”
女孩的声音顿了顿，再次出现时竟有些颤抖：
“试探我，是荻谱芮的意思吗？”
她飞速扭头，与昂提对视，那只漂亮左眼里的神采仿佛碎掉了：
“我真的，没有哪怕一点像个人吗？”
昂提的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希没打算等昂提回应，兀自回头，继续道：
“现在，那12名航空兵正聚集在跑道上，交流这一些对我来说不太礼貌的话题。你是不是忘了跟他们说——
“【全感】，可是能听到声音的啊。”
唰！
昂提猛然站起，把腰深深弯下，头几乎埋进了胯下，大声道：
“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擅自违背荻谱芮的忠告，妄自尊大，作出了伤害希阁下的行为，万分抱歉。”
“我，乞求您的谅解。”
希的脸上无悲无喜。
归七在希的心脏里，不停安抚着希，表情复杂。只有她能理解为什么希反应这么大。
昂提的行为，对他自己而言或许没什么，只是正常地试探一名在他眼里形迹可疑的陌生人罢了。但是，对于希而言，这却是一场直指世界观的重大打击。
昂提的行为，究竟代表的是他自己，还是荻谱芮？
荻谱芮对希看似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否只是一场完美的表演？她们间的感情，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吗？
既然荻谱芮如此，那萨德娅呢？
希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没有继续往深处想，也不愿意继续想。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要怎么面对人类呢？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敢知道啊！
但就在这时，全感领域里闯进了一个希始料未及的人影。
是她？她怎么来了！
等等，她在做什么？！
希那空洞的眼神终于浮现一丝高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