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许久。
无人的街头上，一名少女撑着素白的油纸伞，于细密的雨幕下默立。
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裙摆如云般轻柔地垂落在地，随着水流轻轻摆动。长裙上，金丝绣着的精致鸢尾花纹染上泥垢。
“莉莉公主，已经出来很久了，您是时候回宫。”
不远处，几名女仆快步走来，为少女披上大红的雨衣：
“您万金之躯，万万不能有事。”
莉莉公主没有动作。湛蓝的瞳孔没有一丝波澜，宛如死掉的海。
“莉莉公主，别再让陛下担心了。”
“那北方诸侯，库格尔王虽然名声不好，但手底下兵强马壮。帝国需要他的力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公主，忘了陛下的教诲了吗？要以大局为重。”
“……”
“请，别再说了。”
少女攥紧了手中的檀木伞柄，脸色愈发苍白。看着这些自称仆役的眼线，她低声哀求：
“再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甜美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破碎感。
“算了，让莉莉公主自己呆一会儿吧。
“帝国给了她生命，给了她繁荣富贵，她知道应该怎么做。”
最终，为首的那名女仆如此道。
她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带领众人快步离开。
轻飘飘的话被寒风送来：
“太子死了，皇后疯了。
“扫把星，还以为是几年前呢，给脸不要脸。”
女孩猛的颤了一下，几乎要站不稳。她裹紧了身上的大红雨衣，抿紧了唇。
两行晶莹无声淌下。
数年前，她是帝国最璀璨的明珠。现在，她是人人唾弃的扫把星。
不知何时，莉莉公主便爱上了下雨天。
每当下雨，她就会如今天这般，走到街上，把委屈说与雨听。
这样，雨会为她哭很久。
呜——
雨中，似乎有人在抽噎。
可是我，明明不敢哭出声啊。
鬼使神差的，莉莉公主迈动脚步。循着那微不可查的呜咽，她找到了一只猫。
一只大半身子淹在水中，紧闭着双眼，冷得瑟瑟发抖的狸花猫。
它受伤了，尾巴断了一截，雨水中泛着淡淡的红。
素白的油纸伞在野猫的头顶撑起。
“你也没有家吗？”
莉莉公主喃喃道。她向野猫伸出手，但刚伸到一半，便停住了。
她这样懦弱的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拯救别人呢？
“抱歉……我马上也……什么都没有了。”
似是听到了少女的呢喃，濒死的猫睁开了眼睛，无神的蓝瞳乞求地望着莉莉。
它的眼瞳，竟是和莉莉公主如出一辙的湛蓝。
看着对方眼中浓浓的求生欲，莉莉公主如遭雷击，她的身体猛然一震：
“你想活下去，对吗？”
终于，莉莉公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
她在雨水中跪下，用身上大红的雨衣裹住灰黑色的断尾猫，将猫紧紧拥在怀中，嚎啕大哭。
雨势渐渐地小了。荷荷的雨声中，现在剩下的只是寂寞的檐前滴水声。
滴答——滴答——
蛛丝似的雨脚断折了，无力地在空中飘舞。
雨，要停了。
……
滴滴答——滴答滴——
闹钟的铃声挤走了梦中的雨声。
黑暗中，一只白皙的手伸出被窝，拍下了床头柜上的闹钟。
床上，萨德娅翻了个身，眼皮紧闭。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梦的尾巴。但梦已经散成漫天的星光，她的尝试只是徒劳。
黑暗中，萨德娅无声地睁开双眼。看着窗外的满天群星，她愣愣地坐起来，一言不发。
“呼……”
咔哒——
少女深吸一口气，拉下床头的灯绳。霎时间，房间内亮起灯光。
“已经到0点了么。”
萨德娅穿上拖鞋，随手抓起一件大衣披在睡衣外面，就这么离开了房间。
噔噔——
脚步在寂静的别墅中回荡。
很快，萨德娅便独自来到了三层的阁楼中。
“哎……麻烦。”
她熟练的撬开墙上的暗格，从中拿出了一杯颜色暗沉的水。其中，泡着两片颜色暗沉的粉色花瓣。
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细小的气泡。其内部，似乎藏着丝丝缕缕蠕动着的“尘埃”。
萨德娅面无表情地将杯子放在地上，右手从暗格里抓出一小块透明材料：
【构建系魔法】
她只是挥一挥手，随着荧荧蓝光闪过，一个小型针筒出现在她手心。
针筒被小心翼翼地扎入水中，抽出几朵气泡。随后，萨德娅双手合握针筒，缓缓颂出滞涩的咒文：
“&*#……”
很快，咒文诵念完毕。萨德娅推动活塞，对着虚空，将其内的浓稠的液体挤出。
漆黑的水滴没有滴落，反而悬在空中，慢慢胀大。一团灰色在水滴中心晕染。
数秒后，一颗乒乓球大小，黑底灰瞳的眼球出现在空中！
眼球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便锁定了萨德娅的位置，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寂静的夜中，萨德娅打了个寒颤。
对方的目光有如实质，身上仿佛有一只只蚂蚁在爬。
双方沉默数秒后，萨德娅率先有了动作。
她将手伸入大衣口袋。几番摸索后，她掏出一个遥控器，毫不犹豫地按下。
滴——
别墅的墙壁亮起暗红的光芒，阁楼的气温飞速上涨。
萨德娅满意地点点头，盘腿坐下，继续和眼球大眼瞪小眼。
那模样仿佛在说——
你装你m呢。
眼球的瞳孔裂成八块，溢出一缕灰光。
灰光照在萨德娅脸上，层叠的重音回荡在半空：
“注意你的身份，间谍。”
萨德娅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卑不亢：
“眼虫已经安放到位，空中俯视图也画给你了。‘落幕余呓’已经基本完成约定，不知斯楚阿厄司大人，今晚有何贵干？”
刚在魔女们那边受了一肚子气，斯楚阿厄司现在没什么好脸色：
“我要关于布莱登要塞详细的布防情报，还有帝国最新科技的信息，下周这个时候提交。”
“搞不到。”
萨德娅拒绝得干净利落。
“你无权拒绝。”
眼球映出的灰光仿佛渗入皮肤，萨德娅半个身子逐渐陷入麻木。
见此情景，萨德娅慢慢睁大了眼睛：
“临时变卦？你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我们？”
“哼，搞清楚你们自己的定位，人类。与我们达成合作的是奸诈魔女，而不是你们。”
斯楚阿厄司眼中满是不屑，用层叠的重音高高在上地审判：
“敢拒绝的话，无论是奸诈魔女，还是我，都不会放过你们。所以你，只能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