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诚现在感觉非常错愕。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的上一个瞬间还在一家充满了烟味、汗味、泡面气息的校外网吧里,和一群室友通宵鏖战。
在一局排位赛终了的间隙里,他的一个室友,人送外号老烟枪的黄哥顺口问了句:“我要出去买包烟,你们要我带点啥东西回来么?”
“我就出去这一次啊,”黄哥站起身,扫视了一圈坐在一排的几位室友(算上他的话一共六人),“要带什么东西抓紧跟爹说,知道不?”
许泽诚弱弱地举了个手:“帮我带两罐红牛,一盒十三块的中南海,钱到时候一起转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泽诚顺手推了一下鼻梁上快要滑落下来的细框眼镜。
“好。”黄哥点点头就离开了。
许泽诚不知为何感觉到有些困倦,于是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冲边上的二胖和老周说了句:“我感觉有点困,我眯一会儿,老黄回来了你俩记得叫我一声。”
二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擦边女主播乐得咯咯直笑,只有老周灌了两口刚拧开的牢大同款冰红茶,微微点了点头。
许泽诚这才放下心来,往座位靠背上一靠,安心陷入了睡眠。
就是在他闭上眼睛后,不知为何心脏处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欸?许泽诚他人呢?怎么手机还在桌上人没了?”
“我不道啊!兴许他出去了吧······”
老周和二胖两人的议论声似乎也变得虚无缥缈,像是隔着非常遥远的距离,根本听不真切。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我这是在做梦吗?”许泽诚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这里显得有些荒凉残破,甚至可以说是几乎已经成了叙利亚战损版的风格,但也依稀能辨认出,这似乎是某所医院的医生办公室。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从破了个洞的窗户里直射进来,正好照亮了整个房间。
许泽诚抽了抽鼻子,能闻到混杂着医院消毒水气味和淡淡血腥腐臭味的混合气息。
“这个梦还挺真实的······”他轻轻拧了一下自己的脸,触感冰凉,而且······不怎么疼。
这下他更加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
“嘛······”许泽诚活动了一下筋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原本很灵活的四肢变得略有些僵硬,关节里面隐约还能听到骨骼摩擦的沙沙声音,“既然是做梦的话,反正等黄哥回来,老周他们应该会叫醒我吧。”
“那我就在这四处探索一下好了。”
少年注意到了摆在那几乎快要散架的文件柜旁边的落地镜,这面镜子上也有不少蛛网状的裂纹,以及新鲜的血迹,给人的感觉像是被暴力磕碰过不少次。
好在这镜子破虽破,但还是能找到一点完好的地方,因此许泽诚能借着这镜子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
他个头一米七八左右,整体身材显得有点瘦长,身上的衣服还是他去网吧时候的打扮:上身是一件带兜帽的灰色卫衣,上面有一些装饰性的英文艺术字;下身则是黑色休闲裤,白色的装饰条纹沿着裤缝线一路向下,一直延伸到裤腿的位置;至于脚上的那双鞋子嘛······普普通通的耐克而已。
但镜子里的他显得有点古怪的是,他那张戴着细框眼镜的脸,肤色苍白得异常,几乎可以说是不像是活人应该有的肤色。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白了?”许泽诚有点纳闷,但一想到自己是在“做梦”,也就无所谓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脑袋上那头显得有点儿乱糟糟的偏分(被网吧耳机压的),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惯用姿势。
他又在这间疑似办公室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下意识从那个被砸坏的文件柜里面找到了一块还算大的碎玻璃,把它随手揣进兜里,充当防身道具。
因为他觉得,一般这种“奇奇怪怪的梦”里面总会忽然蹦出个恐怖的东西来个开门杀或者跳脸杀,手里有点东西自然会安全一些。
毕竟他现在口袋里除了一包餐巾纸之外就是一本学生证和一个打火机,他不觉得这些东西能起到什么帮助。
“吱——”许久没有经过润滑的办公室门被他推开了,那种门轴的摩擦声听上去令人牙酸。
并没有恐怖游戏里常见的开门杀,门外是一条横在他面前的医院走廊,天花板上挂着指路牌,但那牌子也是松松垮垮,只有几条电线勉强把它挂在天花板上,让它不至于掉在地上。
“噼、啪······”断裂的电线处,时不时会迸出一点儿亮蓝色的电火花。
在他正前方的墙上,能看到喷溅状的发黑血迹,和几个相对新鲜一点儿的血掌印,越靠近这些痕迹,那股子令人不适的腐臭血腥味就愈发明显。
向左,还是向右呢?
许泽诚没有过多的思考,就本能地左转,走进了医院的更深处。
一开始,只有他的运动鞋与废弃医院那脏兮兮的瓷砖地碰撞摩擦,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等往里面走了大概两三分钟后,除了单调的脚步声,也多了点其他的声音。
比如······那似人非人的嘶吼声。
“吼······呃啊······”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一个嗓子里夹杂着砂砾的男人在试图吐出些什么词句,但发音发到一半就又放弃了,于是形成这种似是而非没有含义的古怪音节。
“这梦的剧情带劲啊······”许泽诚笑道,“是生化危机题材的吗?”
他往嘶吼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于是就看到了有个身材佝偻,穿着病号服的身影正一边嘶吼着,一边拖着脚在地上缓慢地走着。
等那个身影走到窗户附近,窗外的阳光终于把他的样子照清楚了。
那人乍一看就是个形销骨立的老者,那发黄发黑的皮肤严重脱水,像是一层保鲜膜蒙在他那干瘦枯槁的骨架上。
借着阳光的照射,许泽诚能看到老者的脖子歪向左侧,因为右侧有一处已经腐败发臭的撕裂创口,能从中看到白白胖胖的蛆虫和部分白骨。
他的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低沉嘶吼,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痛苦的哀嚎。
很显然,这个老头已经是个死而不僵的丧尸了。
许泽诚倒是完全不怕,因为他感觉现在反正已经是“做梦”了,稍微大胆一点也无妨。
于是乎,他学着游戏和电影里面的样子,从兜里摸出那块碎玻璃,把它拿在手里,随后压低身形,悄悄**地从这只老丧尸身边,绕了过去。
他的想法是,用这块碎玻璃上尖锐的一角,狠狠扎进对方的眼睛里,进而破坏它的头部,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许泽诚对自己的想法很有信心,毕竟能满分通过大学体测项目的年轻人,那身体素质不是吹的。
“就是现在!”他瞅准机会,身形暴起,右手攥着那块碎玻璃,朝老丧尸的眼睛狠狠刺了过去。
然而,想象与现实之间,多少有点差别。
他误判了自己身体的状况,等他想要快速行动的时候,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腿部肌肉变得僵硬异常,感觉只能发挥出平时的四成左右的性能。
于是乎,他这一击落了个空,不但没能打到对方,还让自己彻底暴露在了那只老丧尸面前。
“吼······吼?”老丧尸的嘶吼声戛然而止,那双浑浊变质,几乎要掉下来的眼球在他身上来回打量着,随后发出一声带着些疑惑的轻吼。
许泽诚感觉自己的冷汗都要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