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富的社团文化是一中有别于市里其他高中的显著特点之一,每年的招生简章都不吝笔墨的介绍宣传这点。
在社团的开办要求上,一中并没有什么严格限制。常规社团只需要五位及以上的学生外加一名指导老师即可向学生会提交申请,一般三至五个工作日就能拿到开办权。
宽松的条件,让一中的社团如雨后春笋般繁多,为此校方特地将旧校舍腾出来作为各个社团的主要活动场地,也就是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
因为秦也说自己没什么想做的,所以安以然决定带她一个个参观,第一站是一层最受学生欢迎的棋社。
棋社是一中的老牌社团之一,不仅创办历史悠久,还是一中的活招牌,这里曾经出过数位顶尖棋手。
安以然不紧不慢的介绍起棋社的相关内容,不过她的秦小姐貌似对这不感兴趣,一个劲的打着哈切,时不时还敷衍着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不喜欢棋类运动吗?”她问。
秦也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慢悠悠的回答:“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安已然明白秦也口中的无聊不是指这项运动本身,而是指这棋社,更准确来说是棋社里面的棋手,这丫头应该是因为昨天那事儿下意识认为一中学生的水平一般。
“总之先进去看看吧。”安以然提议,顺手敲开了棋社的大门。
不一会儿,一个气质儒雅的高瘦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生叫做江倦,是棋社的社长,也是大她一届的学长。
他扫了眼来人,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是安学妹啊,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
“没什么,就是带着刚转学来的朋友参观学校特色。”安以然礼貌的低了下头,旋即把一旁的秦也扯到身前。
江倦看了眼被生拉硬拽出来的秦也,一下就认出来这是昨晚挂在学校论坛的那个视频的正主。
他有些疑惑,这姑娘篮球打那么厉害,不去篮球社跑这儿干嘛?
“学妹,篮球社在体育馆。”江倦好心提醒她们来错地方了。
安以然摇了摇头:“学长你误会了,她没打算加入篮球社。“
江倦愣了下,又瞧了眼秦也。讲道理他不该以貌取人,可这姑娘无论怎么看都是喜欢体育竞技的那类人。
昨晚的视频他历历在目,那抹活跃在赛场上的赤色身影给了他很大的冲击。此前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孩儿也能这么酷。
现在这个酷女孩儿可能要加入他们棋社,他不理解但尊重。
“进来吧。”江倦侧身让出位置。
安以然点头至意,然后拉着秦也进了棋社。
相较于其他社团,棋社的活动室可以说很是大了。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活动场地,这得益于棋社的活动内容。
上到传统围棋,下到西洋象棋,甚至还有些小棋种……这些通通都是棋社活动的涉及范围。
秦也进去只是粗略的扫了眼,就看到了至少五种不同的棋局。
她站到行间里左看右看,五分钟后退了出来。
“怎么样?”安以然压着声音问道。
秦也不假思索的回道:“还行,人挺多的。”
“……你还挺含蓄。”安以然哪能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她看了眼身旁的学长,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学长也听懂了,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面色却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偏偏某人还没有所察觉,继续用隐晦的说法表达了对棋社的看法。而这些话通篇下来其实就一个字,菜!
“去下一家吧。”
秦也又打起了哈切,安以然不知道她是因为无聊还是真累,但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多少带着刻意嘲讽的意味。
果不其然江倦叫住了她们,阳光帅气的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
明眼人都能瞧出江倦的不对劲,就是一直在下棋的同学也停了动作默默投来视线。
可秦也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微笑着看着江倦:“怎么了,学长?”
“没什么。”江倦强压着心底的不悦,不动声色的拉开就近位置的座椅。
秦也歪头:“学长,你这是?”
江倦轻笑了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学妹第一次来,作为棋社社长理应招待一番。”
秦也挑眉:“下棋也算吗?”
“在棋社规矩里,算的。”
规矩啊。
秦也笑着一屁股坐下:“行吧,学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好好享受您的招待了。”
“会让你满意的。”江倦笑着坐在秦也对面,接着命人拿来了数种棋盘摆在秦也面前,“请吧。”
这是,装上了?
秦也眯着眼笑,这笑容让旁边的安以然不寒而栗。她默默的瞥了眼神态自若,一脸大师范儿的江倦,在心里为他默哀一秒。
最后秦也挑了西洋象棋,在江倦所给予的选项里,这是她最擅长的。
秦大小姐向来礼雅随和,从不会当众让人下不来台。但要是对方主动把脸伸过来,那她也不会客气。
“江学长,对吗,我们要不要赌点彩头?”秦也双手交叠在唇前,微笑着提议。
江倦愣了下,旋即淡笑一声:“既然学妹有兴致,做学长怎么能不奉陪呢?赌什么?”
“就赌那个。”秦也伸手指向棋社西角的陈列柜。陈列柜里是满满当当的奖杯,而在这些奖杯的中央却放着一把格格不入的老旧折扇,秦也的目标就是它。
“你确定要它?”安已然凑到秦也耳边问。
秦也侧着脑袋笑:“不可以吗?”
“你觉得呢?”安已然白了眼秦也,“那是棋社初代社长留下的东西,是棋社的象征。你要它,就相当于掘了人家的根。”
“那就更好了,我最喜欢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了。”秦也无视了安已然的警告,扭头看向对面的江倦,“学长,那把扇子可以吗?”
江倦微微蹙眉,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收敛:“刚刚安学妹已经说了,这是我棋社的象征,即便我是社长也不......”
“啊,我懂我懂,对赌吗,得价值相等对不?”秦也打断了江倦的话,同时放出了自己的筹码,“我这边的赌注是,这家伙的联系方式。”
江倦的目光落到秦也身旁的安已然身上,面露迟疑“这?”
“学长,你可要想清楚了哦,这可是安以然,安大笑话的联系方式哦。”秦也“循循善诱”道,“除了我以外,整个一中应该没有人有她的联系方式哦。学长要是赢了我,那就是全校第一个拥有安大校花联系方式的男生,这是什么含金量应该不用我来陈述吧。”
我答应!
江倦很想这么说,但不行,部员们还在看着,要是为了一己私欲把社团象征拿出去赌,他这个社长也就做到头了。
“咳,这事儿我不能同意。”江倦轻咳一声,神情严肃,“且不说那把折扇是我社的象征,意义重大。单是你提出的那条件,想必安学妹是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
“你看,果然是不同,等等,学妹你刚刚说的是‘不同意’对吧?!”江倦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刚刚好像听到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雪魔女说了“同意”这两个字。
安以然扫了他一眼,淡声回道:“不,学长你没听错,我同意。”
“唉。”
“唉~”
这话一出,整个棋社都安静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了过来。
那个安以然,那个不近人情的风纪委员会会长,居然会答应这种事儿!
这算什么?特别的偏爱吗?!
“这么相信我?”秦也偏过脑袋笑。
安以然斜了她一眼:“相信你很奇怪吗?”
“不,不奇怪。”秦也漫笑一声,目光再一次落到江倦身上,“学长,正主也同意了,现在可以了吗?”
“学妹,你这?”江倦有些为难。他本人是很想进行这个赌局的,一把旧的不能再旧破扇子和安大校花的联系方式,孰轻孰重他是分的清的。
但作为一社之长,这不行,他不能让手底下人寒心。
“愣着干嘛啊,社长,答应她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是就是,你不行就让我来,一把破扇子哪能和安大校花的联系方式比。”
……
好吧,还是太小看安学妹的人气了。
瞧这一个个一个个争先恐后,唾沫横飞的模样,合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不过也是,毕竟那扇子是不是象征,最终解释权在他们这些社员手上。他们要认,它就是棋社的象征;要不认,它就是个没什么用的破扇子。
“学长,你看?”
江倦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驳了大家的兴致。”
“那我们就开始吧。”秦也勾唇笑着,手伸向了棋盘上的白马。
……
十五分后,白棋兵临城下,黑棋将死。
“承让了,江学长。”
秦也用白马将执黑的王撞下棋盘,棋子落地清脆声响宛如宣告王国破灭丧钟。
江倦茫然的看着只剩白色的棋盘,围观的棋社社员们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前十分钟一直都是他们社长的优势,可后五分钟双方攻势完全逆转。
秦也执掌的白棋锐不可当,顷刻间瓦解了黑棋的大好局势,他们甚至没看明白到底在哪一步对方开始了反扑。
简直就像是,对魔法,就像是被施展了麻烦一样。
“我输了。”良久,江倦长叹一声,神色难掩失落。
他是棋社的社长,至入社开始未尝一败,就连西角那个陈列柜里也有片空间是属于他的。
下的一手好棋,这是他的骄傲。
可今天他的骄傲败了,败的不明不白、一塌糊涂。
他看着对面的女孩儿缓缓起身,不紧不慢的打开展列柜,把初代社长的留下的旧折扇拿了出来。
她的手指顺着扇脊自上而下划过,下一秒使劲儿一甩,折扇开合,显露出一副精美的山水画卷。
“真不错啊。”秦也轻抚扇面,对着江倦微微一笑,“按照赌约,这把扇子我就收下了。你没什么意见吧,学长?”
“没有,拿去吧。”江倦垂着头,满脸的失魂落魄。
秦也勾唇,合上折扇,招呼着安以然离开。
两人出了棋社,没走多远,安以然突然停下脚步:“刚刚那盘棋,你下的很好。”
“是啊,就是不够精彩。”秦也用折扇轻拍着脸露出惋惜的表情。
“……”安以然默了默,接着又道,“你从一开始就在给他挖坑。”
“我就知道你能看出来。”秦也轻笑了声,旋即又叹了口气,“要是那位江学长也能看出来就好,这样的话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太无趣。”
“他的水平已经算好的了,是你太强了。”
“怪我咯?”秦也撇了撇嘴,但看着手里扇子又笑了起来,“不过还行,起码我找到了点儿乐子,接下来的时间不至于太无趣。”
“乐子?”安以然眯着眼,此时她并不明白女孩儿口中的乐子是指什么。
直到她家秦小姐当着她的面将旧校舍里所有的社团以赌局挨个挑了遍,她才明白所谓的“乐子”原来是指“上门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