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后，安以然回家换了衣服。
深秋时节，天气渐寒，一中放宽了着装要求，除了早操时间需要统一穿着校服，其余时间学生们可以穿不违反学校规定的私服。
安以然今天穿了件白色针织开衫配上棕色A字裙，内搭一件香芋紫衬衣，领口微开，露出雪白细嫩的脖颈。她的脚上套着白色短袜，蹬着一双黑色厚底的小皮鞋。小皮鞋油光蹭亮的，天花板都被映在了鞋面上。
秦也抱着胸，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可可，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怎么了吗？”安以然撩起耳边的秀发，冲秦也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秦也抿了口热可可，笑了下：“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今天的打扮挺可爱的。”
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许温婉，如果说之前安以然给人的感觉是千年难化的霜雪，那么现在的她则是一条冰雪消融的小溪流。
清冽又不失活力，那种仿佛与世界隔离的边界感也远没有初见时那般强烈。
想到对方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秦也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自豪，但同时也稍微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穿成什么样子是安以然的自由，但秦也其实不太像让别人看到这么可爱的安以然。
这个样子的安以然是自己一个人的就好。
秦也眸光微沉，喝了口热可可，将这点烦躁给压了下去。
原著里安以然逃离安家的理由之一，就是她厌恶家族对自己的掌控和束缚。
自己这心思要是被女主小姐知晓了，对方大概率会心生反感吧。
她不希望自己被安以然讨厌。
秦也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却发现安以然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秦也疑惑，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热可可，微微犹豫了下，她就把热可可送到安以然的面前：“要喝吗？”
“不……要。”安以然下意识回答“不要”，但话到嘴边却立马改口，同时伸手接过秦也递来的热可可。
今天挺冷的，上学前喝点热饮暖暖身子挺好的，不过……
安以然捧着热可可，没下嘴，目光仍落在秦也身上。
她回家换衣服那会儿，秦也也换了衣服。
她脱掉了不久前自己给她穿上的衬衫和丝袜，换上了一套黑色的长袖和修身的长裤，整个人看上去既懒散又利落。
她翘着腿坐在沙发的一侧，手撑着下巴，右手无名指上，纯银的茉莉戒指散发着微微寒光。
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待会儿要去学校的样子。
秦也注意到安以然目光里的疑问，勾唇笑着：“天太冷了，丝袜不暖和就换了。”
安以然微微点头，她不想让别人看到秦也穿丝袜的样子，现在正随了她的意。但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秦也打算做什么？
“今天不去学校了吗？”她问。
秦也淡笑了声，回答：“嗯，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
这话让安以然想起了昨晚，昨晚秦也回来那么晚，应该不光是给她挑礼物，还有处理了她现在口中的“事儿”。
安以然看着秦也，片刻问道：“那今晚还回来吃饭吗？”
秦也闻言，挑眉笑着：“怎么，这就舍不得我了？”
安以然撇过视线：“没有，就问问。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不用急着回家，可以把更多时间花在文化节上。”
“哦，听你话的意思，文化节似乎比我要重要吗？”秦也有些吃味，眸光含笑，却是冰凉。
安以然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早处理完我才有更多时间陪你。”
“回答还算不错。”秦也展颜一笑，冲着安以然勾了勾手指。
安以然放下手中的热可可，手撑着沙发慢慢凑了过去。她还以为秦也是要给自己奖励，谁想到对方居然一把薅住了她的脸颊肉，使劲揉搓起来。
安以然不讨厌秦也这样的触碰，但和心里预期相差甚远的现实，还是让这位清冷美人的星眸在不经意间中流露出一丝幽怨。
虽是一闪而过，但秦也还是捕捉到这一敏感的变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女主小姐好像被自己带歪了，还是说食髓知味了……顶着这么一张清冷贵气的脸，满脑子却想着亲亲。
你说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哦！
秦也大肆揉搓了番安以然的脸蛋，润滑的手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要不是安以然定的闹铃响了，秦也甚至觉得自己能够一直揉下去。
“那我去学校了。”
“嗯，路上小心点。”
安以然看着斜倚着着门框，笑着和自己道别的秦也，瞄了眼对方那张水润的唇瓣，默默转过身去。
可她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的女孩却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
安以然回眸，却见对方迈着长腿三两步走到她身前，接着用白皙素净的手掌捧住她的脸蛋，然后俯身在靠近嘴角的位置落下一吻。
安以然有些懵，这吻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
“就当是没能陪你去上学的补偿吧。”秦也轻轻抱了她一下，又在对方愣神的时候将人推开。
安以然怔怔的看着秦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个热情可人的狗狗秦也好像要离自己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妩媚撩人的红毛狐狸。
……
车缓缓驶进庄园，在穿过一片绿色的海洋后，停在了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大小姐，我们到了。”
希斯贝拉，这位来自英伦的俏丽女仆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对着后座的女孩鞠躬。
秦也伸出腿来来，红底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从车上下来，肩头的大衣被从林间吹来的风鼓的沙沙作响。
如火一般的红发被一根黑色皮筋随意的绑着，松松垮垮的垂在她身前。
秦也抬眸望了眼眼前的宛如行宫般的建筑，嘴角为扬，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走吧贝拉，陪我去见见我敬爱的母亲。”
“是，大小姐。”
希斯贝拉应声，随着秦也踏入这座奢华的宫殿。
这所庄园是秦家的地产之一，她的主人是昔日的秦家大小姐，如今的秦家大房秦如惠。
秦如惠，秦老爷子的大女儿，现今秦家少主秦也的生母。在秦也没出现之前，她是圈子里公认最有可能继承的秦老爷子衣钵的秦家人。
谈起秦如惠，有人会想到她那不输裴家小姐的美貌；也有人会想到她和上京傅家那位美人少爷的世纪之婚……但更多人会想到，她曾经暂代秦家家主之责时掀起的“血雨腥风”，仅凭一己之力将整个秦家抬到了让并称“四大家族”的其他三家全都望尘莫及的高度。
这所庄园本来是作为秦家少主的身份象征，供历代秦家少主居住。但因为她的杰出表现，在十年前就被秦老爷子作为奖赏给出去。
其奢靡豪华，就是秦家大小姐所住的离宫也不可比拟，整个秦家也就只有家主老宅可以压上一头。
这是秦也这三年第二次踏入这座庄园。
三年前她被接回秦家的时候，她曾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和所谓的母亲和妹妹一起。
两个月后，她被老爷子提到身边教导，自此一直居住在老宅，直到半年前她受理了秦家少主之位，才从老宅搬到了现在的所住的离宫。
在此期间，秦也没有踏入过这儿一步。倒不是不想见到某人，只是单纯的没必要。
虽然有着血脉上的联系，但秦也对秦如惠从不抱有什么特殊的情感。既不爱，也不恨，只当她是个陌生人，以及未来的肃清对象之一。
毕竟要说整个秦家最能威胁到秦也家主之位的人，那一定是自己这位生物学上的母亲。
秦也来到别墅的书房前，礼貌的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那人的回答后，拧开门把手，朝着坐在书桌后气质淡雅的女人打起了招呼。
“久疏问候，母亲。”
秦也微笑着走进书房，径直走到女人的对面的位置坐下。
秦如惠的视线从手上的文件里移到大女儿的脸上，她摘下工作用的眼镜，声音淡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您，来见您一面不行吗？”
看着女儿脸上乖巧的笑容，秦如惠眸光一暗，她呼了口气，冷淡的说道：“这次的事，不像是你以往的处理风格。”
“是啊。”秦也撑着脸笑，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但这不是正是您想要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明知故问啊，母亲。”秦也双眼微眯，赤色的眸子透着危险的光亮，“昨晚那个突然穿进来的大叔，不是您安排的吗？”
秦如惠看着对面记忆里那人六分想象的面容，叹了口气：“怎么发现的？”
“猜的。”秦也指尖轻点了下上好的黄花梨木桌，发出细微的声响，“毕竟刚想睡觉就送来枕头，这太巧了。”
话是这么说，但秦也还真不是胡乱猜的。她当时是在天上人间的最顶层，那儿的包厢除非拥有特殊许可，一般人压根进不来。即便混上来，也会在出电梯的那一刻被安保部门拿下了。
一个退役军人能闹到那儿，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送他来的，而且这个人还必须在秦家有着足够的身份地位，保证即便不露脸也能将人送上去且不受猜忌。
这么看下来也就只有包括秦如惠在内的一辈人，也就是她的叔伯们能做到这事。
再加上这件事本身是由秦如惠透露的，这么一结合，自然而然就能想到那位退役军人大叔是秦如惠安排的。
至于说作用，如果秦也没猜错的话，那位大叔在作为导火索的同时，也充当着秦如惠的眼线，而目的……
“使唤我去处理，却阻止我深究。您想做什么呢，母亲？”秦也笑着，眼底的温度却是彻底消失了。
此刻她不在是秦如惠的女儿，而是秦家的少家主。
面对秦也释放着的威压，秦如惠只是淡定瞥了眼：“没什么，只是让你提早见到家族的阴暗面而已。”
“哦。”秦也收敛起气息，挑眉问道，“您的意思是，这是秦家的产业之一？”
秦如惠没有说话，她偏过脑袋目光凝落在窗外的天空，良久，相似感叹似的说了一句：“秦家太庞大了。”
秦也闻言微微蹙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她今天来的目的仅仅是想试探秦如惠对这件事的态度，虽然得到结果只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对她的接下来的行程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家族的阴暗面”吗？
看样子这种事情已经存在与秦家很久很久了，说不定已经在内部扎了根。
让我知晓，却不让我探究，是觉得我还没有将这些连根拔起的实力吗？
秦也勾唇笑了笑。
“久违的和您聊天真是倍感愉悦，不过我看您还有工作要忙，就不继续叨扰了，再见，母亲。”
秦也流畅的甩出一口外交辞令，起身准备离开。
可她还没走两步，身后的女人却出声叫住了她。
秦也偏过脑袋露出一丝微笑：“还有什么事吗？”
秦如惠看着自己的长女眸里毫无温度的笑意，低垂下眼眸。她伸手在书桌底下摸了一圈，然后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礼盒递到秦也面前。
“这是？”
”礼物。”
“好端端的您送我礼物做什么？”
“不是‘好端端’的。”秦如惠看着秦也，将礼盒打开，黑色的绒布上静静躺着只精美绝伦的戒指，“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虽然现在这么说太晚了，但生日快乐，慕言。”
“慕言”这两个字她咬点很重，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也在此时流露出一丝温情。
“您叫错名字了，母亲。”秦也冷冷的扫了眼桌上的戒指，“秦慕言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秦也，秦家的少家主。”
秦如惠神色恢复如此，她盯着秦也，良久叹了口气：“对不起。”
“您不需要道歉，反正也没有任何意义。”秦也拿过礼盒，简单了到了声谢谢，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慕，小也，下个月的家宴，你会来吗？”在秦也踏出门槛的那瞬间，秦如惠再次开口。
“如果有时间，我会的。”
秦也重新抬起脚步，跨过门槛，招呼着候在门外的希斯贝拉离开了庄园。
车驶在离开庄园的路上，秦也翘着腿坐在后座上，手撑着脸神色晦明的看着窗外。
希斯贝拉透过后视镜观察着秦也的表情。她跟着大小姐也快两个年头了，这两年里，她从来没有见过秦也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冷漠森然却又格外的……悲伤，就连那双像是永远燃烧着的赤色眸子也因为这副神情而暗淡了下去。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能露出这样一副复杂的神情？
希斯贝拉无法探求，但她明白那一定曾是个令人几度陷入绝望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