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该死,难道我真的撞鬼了?!
简随安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亚麻色的头发因汗水黏在了脸上,她抬头望着面前浓郁的雾霭,疲倦的神色里透着深深的厌烦。
这已经是今晚她不知道第几次这么抱怨了。
从那个妖精般女孩眼前逃离后,她一直再跑,可无论怎么跑,往哪儿跑,到头来还是被困在这片花园里。
雾气愈发的浓郁,天边落下的月色被阻隔在外,再也照不进来。视线变得狭窄,空气中弥漫着的异香在她喘口气的时候又一次围涌了上来。
情况似乎变得更糟了,也更加诡异,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会从这片大雾里窜出来咬断她的脖子。
简随安抹开额头上的汗水,老实说她有些绝望了,跑了那么久却始终到不了边界,这片花园或许真的不是现实之地。
Run away, run away, abandon everything and flee towards the depths of the mist……
“啊,烦死了,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
简随安烦躁的挠着头发,从她逃跑的那一刻开始,女孩的歌声就始终相随,无论她跑多久、跑去哪儿,那欢快的歌声总能从四面八方传来。
女孩的声音明丽净澈,唱起歌来像是百灵鸟似的。
如果换种情景,她会很乐意找个地方坐下,拿出自己珍藏的红酒倒上一杯,听曲品味,装着自己是个品味高雅的成熟女人。
但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歌声再动听也不会让她觉得悦耳,反倒只会让人觉得烦躁和不安。
简随安没上过学,但这些年走南闯北还是让她学到了不少东西。过去她曾作为某家大小姐的替身赴英留学了一段时间,这那时间里她学会了英语。
所以她听得明白女孩唱的什么,也正因为明白才觉得火大。
什么“逃吧,逃吧”,这种歌词简直就像是……就像是自己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她的手心一样!
“啧。”
简随安咂了咂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阴郁,那些本该埋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它们接连不断的越过记忆的海面漂浮了上来,往昔的一幕幕让她的胸口愈发烦闷。
“该死。”简随安很啐了声,她松开衣领,想让清凉的风抚平心绪。可没有用,心头的烦躁不是借由外物可以平复的。
大概在逃离这地方之前,这股烦闷会一直存在。
再试一次吧。
简随安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出这些糟糕的心绪。她知道没用,所以这只是心理安慰。
她朝前方伸出手,花园的雾气已经大到让她只能看到这一截手臂的距离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用不了多久自己大概就会彻底迷失在这片雾里。
女孩的歌声仍飘荡在耳边,简随安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面纸堵住自己的耳朵。
听不见心不烦,她再次向迷雾深处跑去。
……
“这是第几次了?”
“第八次了,也小姐。”
“哈哈,八次,看来我们的兔子小姐还蛮有毅力的。”女孩晃着秋千,看着又一次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的女人,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不一会儿她扭头朝着身后望去,向她的女保镖提了个问题,“你觉得这人还能跑几次?”
女人扫了眼奔跑着的简随安,淡淡的开口:“四次。”
“唉,这么多吗,为什么?”女孩扯住链条,伸长脖子好奇的看向女人,似乎这个答案和她预期的要大相径庭。
女人低头回答:“她的身体是这说的。”
“这回答还真有你的风格。”女孩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身下的秋千晃得更高了。
“我觉得这是最后一次哦。”突然她开口,声音里含着笑,却又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女人垂下眸子,回道:“也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应真冷淡啊,搞得我有点伤心了。”女孩闭上眼,神色悲伤的抱紧自己。
女人微微蹙眉,伸手稳住还在晃荡的秋千。
“也小姐,这样很危险。”
“说的也是呢。”女孩抱歉的笑了下,重新握住链条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比起身体,人更需要心灵的强大。好的身体固然重要,但若是心灵脆弱不堪,再好的身体也不过是一具能动的尸体而已。”
说着女孩伸手放到右眼前,拇指和食指比圈,透过那个圈重新看着再一次跑回原点的女人,赤色的眸子透着玩味,“我们的兔子小姐大概快崩溃了吧。
说到底这片花园本就是能扰乱心神的地方,她的精神又处在紧绷状态,再加上本人似乎也有些有趣的过往……呵呵,越想保持清醒,反噬也就越大。”
女孩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像是崩溃般痛苦的哀嚎。
女人投去目光,只见刚刚还奔跑着的女人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脑袋不停的颤抖着。
“看来我猜对了。”
“是的,您猜对了。”
女孩微微勾唇,她从秋千上下来,不紧不慢的来到简随安的面前。
望着精神崩溃的女人,她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我可怜的兔子小姐,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请求呢?明明只要答应了,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她抬起对方的脸,用那双充满攻击性的眸子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现在还用机会哦,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保护你,而这只需要你开口说一句,我愿意。”
“我,愿,愿……”
简随安神色呆滞木讷,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要说出那三个字,可最后那个字却又始终说不出口,就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她的嘴。
女孩见状脸上漾起了温柔的笑容,她半跪在地上抱住对方,轻轻抚摸着那头亚麻色的长发,“没事的,说吧,说你愿意,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声线轻柔的像片羽毛,但音色却又透着甜蜜,好像童话故事里诱人的毒苹果。
简随安微微扬起脸,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光亮。她伸手捉住女孩的肩头,颤抖的身子也渐渐停下。
“我,我,愿,愿……”
“说出来,只需要说出来就好了。”
“我才不愿意,傻x!”
“嗯?”女孩微微愣了下,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用手臂锁住了脖子。
她微微侧目,刚刚还崩溃的女人此刻正笑的恶劣,还用一种“计划成功”的得瑟眼神看着自己。
女孩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一回事,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她看向自己的女保镖,用惋惜的口吻说道,“真遗憾,我猜错了,或许你的猜测才是正确的。”
“……也小姐您稍等,我这就解决了她。”女人活动着手腕,顺带着将带着的手套拎了下。
她视线死死锁定着面前的女人,银灰色的眸子锐利难挡,黑皮鞋踩过草地,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的放大,落在耳里宛如死亡降临前吹响的丧钟。
简随安感到恐惧,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不是因为未知,而是因为对方身上释放着切切实实的浓烈杀意。
那张毫无温度的冷峻面容此刻落到她眼里既阴森又扭曲,就好像自己打心里觉得对方不是人类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要死,被她抓到的话绝对要死。
简随安心底喧嚣着,她其实没打算伤害女孩,只是想“挟持”一下,让她带自己出去而已。
她跑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要真的挟持女孩了,为了自己不被面前这头杀意凛然的野兽撕成碎片。
“你别过来,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抹了她的脖子。”简随安面色狰狞的瞪着对方,狠戾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亡命之徒。
这种事她在过往的任务里也干过不少次,为了能有效震慑住对方她还特意去上了表演课。
可惜这次她的演技并没有能够威慑住对方,对面那女人甚至都没放慢一丝脚步。
简随安人傻了。
这保镖难道是对家派来的,主人的生命安全都受到威胁了,居然还想着弄死她。
正常剧情不应该是她威胁成功,然后胁迫对方送自己离开这鬼地方,最后她再诚恳的道歉,然后双方一笑泯恩仇吗?
这剧情出入有点大啊。
“喂,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真的会弄死她的,真的。”简随安咽了口唾沫,再次厉声威胁,为了以表“决心”,她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抵在了女孩脖子上。
但女人依旧没理,仍旧朝她走来。
简随安慌了,她推了推被她绑架的女孩喊道:“你,你让她停下。”
“可以啊。”女孩扬起笑脸,“不过这么做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拜托,我在绑架你唉。”简随安简直快要无语疯了,她晃着手里明晃晃的小刀威胁道,“你看清楚这是刀,是刀,能杀人的!只要我对着你脖子割一那么下,你就死了,gameover,你明白吗?!”
“死吗?我倒是不怕啦,倒是大姐姐你,”女孩伸手一根手指轻轻摩挲着脖子前的刀刃,她仰起头和简随安对上视线,“真的有杀死我的胆量吗?”
“我,当然有。”简随安硬着头皮扯道,“干这一行总有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别看我长的和善,我手上已经有好几条人命了。”
“哈哈哈,你又再骗人了大姐姐,从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说谎。”女孩微笑着抚上简随安的脸颊,声音轻柔低哑,“我可以看穿谎言,姐姐你骗不了我。”
一瞬间简随安只觉全身汗毛倒竖。
被刀抵着脖子还能笑出来的初中生,这世上真的存在吗?
这孩子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对,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她作为秦家的子嗣为什么不出席晚宴,而是这片诡异的花园里荡着秋千?
因为她是疯子,而这片花园是秦老太爷给这个疯女孩准备的疯人院!
女孩的笑容让人头皮发麻,简随安甚至觉得这个笑的温柔的女孩比面前那个满身杀气的女人要恐怖的多。
如果说那女人给她的感觉是只野兽的话,那这女孩就是个令人窒息的怪物。
简随安看着女孩覆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这本是细腻洁白的一只手,却仿佛被某种魔力牵引,在她的视线中逐渐发生异变,恍惚间就化作了由万千根布满利刺的藤蔓交织而成的奇异存在。
伴随着女孩轻盈的动作,那些藤蔓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迅速生长出新芽,并且这些嫩绿的新芽如同触手一般,紧紧缠绕在她的脸上。
简随安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袭来,她的眼前逐渐模糊不清。那弥漫四周的大雾似乎变得更加浓厚,奇异的香气再度扑面而来,让她的头脑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该死。”
丢下这句话,简随安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