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然没有在秦也的怀里哭的很久,只是轻轻抽泣了一会儿便收了声。
她本就是个情感压抑的人,已经释放过一次,第二次就会有所收敛。即便这件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足够伤心,性格使然也会让她没办法号啕大哭。
安以然抱着秦也,感受着女孩温柔的体温和身体的柔软,这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她内心的悲伤。
秦也摸着安以然的头发,动作轻柔缓慢,仿佛对待一只受伤的小猫,小心翼翼的,深怕一个不注意就把她弄疼了。
安以然往秦也怀里缩了缩,玫瑰的香气沁入鼻腔,舒缓着她因为悲伤而抽痛的神经。
楼道里清冷寂静,落日的余晖透过小窗照了进来,将楼道冰凉的一角染上了温暖的色彩。缱绻的光落在身在,有些暖,女孩耀眼的长发在光照下呈现出一副瑰丽的色彩,顺直到像是由无数盛开的玫瑰铺成的朱庇特大道。
安以然偏过脑袋,将脸埋入秦也的侧发里。
熟悉的洗发水味道透过鼻子瞬间钻入她的脑海,一点点细碎且平凡的记忆被它拨开,里面藏着的是如流水般清澈温柔的小小幸福。
那个人也是用的这款洗发水,不,准确来说是她学着那个人用着这款洗发水,而秦也又学着她。
在那个人身子还好的时候,也总是像她现在这样,将脸埋入她的发里,轻嗅着这如同青柠般的丝丝甘甜。
“阿然,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不解风情,但我们要一直在这儿抱着吗?”
安以然微微扬起脸,蹭了蹭秦也的脸蛋:“我现在不想动。”
内心的悲伤混合着和那个人有关的回忆,让她有些不想动弹。这并非伤心到不能自已,而是情感宣泄后的由内而外产生的疲惫。
秦也瞥了眼女孩儿,她的脸上少有的浮现出轻柔易碎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摆放在桌延上随时都有可能跌落的高脚杯。
“好,那就这样吧。”
秦也小声的嘟囔了句,然后一手勾着对方的肩,一手滑向对方的膝窝,稍微一用力将安以然以公主抱的方式揽在怀里。
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这只敏感的小猫,她下意识勾住了女孩的脖子,将脑袋贴近那片柔软的胸脯上。
安以然回过神来,相似埋怨似的轻垂了下女孩的肩膀:“你吓到我了。”
“抱歉。”秦也微微一笑,低下头在对方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枚轻吻,算是吓到对方的赔礼。
安以然眯着眼眸静静的看着那张明媚的笑脸,片刻撇开视线。
她知道秦也想要做什么,要是平常被秦也这么抱着回去她会觉得丢脸,不好意思,但现在她没有丢脸的余豁。
“走吧。”她说道,搂着女孩的手臂更紧了些。
“得令,公主殿下。”秦也轻笑了声,话说的有些轻浮,但声线却温柔且认真。
她抱着安以然下了楼,又抱着她钻入出租车,最后在经历了出租司机长达二十分钟的调侃她们感情好后,将人抱回了家。
安以然坐在那张已经熟悉不过的沙发山缩着身子,脸蛋埋在那双修长漂亮的大腿里。
黑如夜空的头发垂落在一边,整个人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秦也从厨房里出来,将刚泡好的热可可推到女孩手边。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望了眼对方,接着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空调遥控。
十一月下旬,家里谈不上有多暖和,但只要穿好衣服的话,并不会感觉到多冷。
但我们秦小姐是个不喜欢在家穿好多衣服的主,一回到家就把校服和内搭的薄毛衣脱了,裤子也是,换上了用以充当居家服的黑色衬衫和同色西装裤。
秦也打开了空调,接着坐在了安以然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翻看起大数据推荐的资讯内容,时不时喝上一口浓香扑鼻的热可可。
客厅相当安静,唯一的声源——空调发出运转的“呼呼”声,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
一个埋着脑袋不吭声,一个则一直安静的盯着手机,这样子不知道情况的人看了大概会认为两人是吵完架后在冷战。
安以然偷偷偏过脑袋打量着一旁的秦也,她又换上了那套禁欲系的装扮,还带了眼镜。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哭吗?”安以然抿了抿唇,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秦也的视线从手机上分出一缕,她笑了笑说:“你如果想要告诉我,自然会说的。不想告诉我,我问了也是白问。”
“无法否认。”安以然闷着声音予以肯定。
秦也看着她,喝了口热可可继续说道:“每个人对于悲伤都有自己对处理方式。有些人习惯闷在肚子里,一个人默默消化,尽管这个过程并不好受,但却能让人铭记于心。而有些人会将那些悲伤和别人倾诉,这么做不一定是让人理解体会她有多难过,或许更多的是想将心里那股郁闷悲伤释放出来,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说着秦也放下手里的手机和茶杯,凝视着安以然,“我或许不能理解你的悲伤,但我愿意且乐意当你悲伤的倾听者。”
安以然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眸,她能望清这清浅的笑意里晃荡的温柔。
她轻咬着唇瓣,思虑片刻她朝着秦也展开了手臂。
“抱抱。”
“好。”
秦也轻笑着起身凑了过去,但却没有做到安以然的身边,而是盘坐在她的身前的地板上,然后两只手缠着对方的纤细的腰肢,并把脑袋搁在那双柔软细腻的大腿上。
安以然愣了下:“这是干什么?”
秦也勾了勾唇,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我很好看,这么好看的我做这么好看的动作,肯定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安以然噗嗤一笑,伸手摸上女孩丝滑柔顺的长发,黑如夜空的清冷眼眸里蕴着点点温柔。
“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啊。”安以然小声感慨着,“像只小狗一样。”
“需要我叫两声给你听听吗?汪汪。”秦也扬起脑袋,俏皮的冲着女孩笑。
谁能想到在外名声赫赫的秦大小姐居然会学狗叫,这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最起码这位帝女的亲信,那位爱找乐子的女仆长绝对会拿着录音,来狠狠笑话她主子一顿。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反正已经丢过一次脸了,再丢一次秦小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现在哄自家女友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安以然的却被秦也这副可爱模样给逗乐了,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秦也看准时机,蹭着对方的大腿,故意用起了撒娇的语气说:“所以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悲伤吗,我亲爱的女友小姐?”
“好。”安以然轻轻应了声,将那突如其来的伤心事说给了秦也听。
“我有个重要的人,去世了。”
秦也没有说话,只是趴在安以然腿上静静的听着。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安以然的声音里透着浓烈的悲伤和怀念,“小时候我每次哭鼻子她总是会在我身边安慰我,也会在我困扰的时候伸出援手,甚至在我被堆积如麻的担子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不管在哪儿她都一定会赶到我身边护着我,送我小礼物逗我开心……”
安以然越说越停不下来,恨不得将和那个人所有的过往说给腿边的女孩听,或许是希望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人记得她爱的人。
“你很喜欢那个人,对吗?”秦也听完她的叙述,轻声问道。
“嗯,她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我爱的人。”安以然毫不犹豫的点头,这大概是她在秦也面前第一次表现出对别人的强烈情感。
秦也沉默了片刻,牵起安以然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安以然抬起眉眼看着腿边的女孩,她轻柔的笑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悲伤。
“阿也。”安以然轻呼着对方的名字。
秦也攥紧安以然的五指,不紧不慢的开口:“在我五岁的那年,我失去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唉?”
秦也瞄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在失去他之后,我糊里糊涂的渡过了两年。直到七岁,我邂逅了我人生的导师,那是个麻烦的男人,但也却教会了许多东西,我很感谢他。”
秦也顿了顿,嘴角抽出一抹苦涩的笑,“但在我九岁的某一天,他死了,在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就这样我失去了这世上第二个爱我的人。”
安以然抿了抿唇,问道:“你现在还为了他们而很难过吗?”
“算不上难过,只是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们愈发模糊的脸。”秦也摇头笑着,轻轻捏了下对方的手,“我说这些并不是说我有多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事实上,即便经历相似,一个人也很难说完全理解另一个人的心情,毕竟每个人是独立存在的个体。”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秦也将安以然的手捧到身前,在那颗耀眼的玫瑰戒下落下一吻,“我们可以为了逝去所爱而悲痛,但不要将那份沉痛永远背在身上。
我不会说什么‘逝者如斯生者往矣’。但比起悲伤,我们更应该把那些所拥过的幸福铭刻记忆深处,这些是我们许久之后仍旧闪耀着的宝藏,也是我们曾经被某人所爱的证明。”
秦也温柔的注视着安以然,起身将这个瘦弱的女孩抱在了怀里,“好好回忆你和所爱之人的过往吧,然后去她的葬礼上,告诉她,你爱她,然后微笑着和她告别。”
然后,让她永远在里的记忆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