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秦大小姐也会有祭奠的人?在你眼里所有人不都是你彰显权势的工具和畜牲吗?”林菲菲扯唇露出讥讽的笑容。她的语气散漫平淡,但说出内容却丝毫不掩饰对面前女孩的厌恶。
但秦也却不在意,或者说她习惯了林菲菲对自己的恶意。
这很正常,人活在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总有些人会因为某些原因讨厌甚至怨恨自己。
秦也并不打算在林菲菲表现的有多乖巧,事实上即便她这么做这位老师大概也会认为这是一种伪装。
人的固有印象向来难以改变,更别说是自己曾经亲眼看到的“事实”。
所幸的是,这位老师并没有用刚转学那会儿的厌恶眼神看着自己。
即便她可以坦然接受来自她的恶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同样愿意自己时刻被那种眼神打量着。
那并不舒服,甚至还会让她有想把对方眼珠子挖下来的冲动。
俗话说要想骗过别人首先得骗过自己,但在秦也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人是会欺骗自己的生物,他们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谎言来支撑着自己在世上活下去。
明明没有才能,却始终认为自己总有天能和那些天才齐名。
明明已经无法挽回,却还是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改错,就能把失去的东西追回来。
明明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他们还是会告诉自己只要坚持一定能见到更美好的明天。
……
人无时无刻不是生活在谎言中,不可否认谎言在某些时候确实能“骗取”人的认知,让人看不清自己。
可谎言终究是谎言,无论编造的如何真实,它始终都是假的,这点永远改变不了。
所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人的情绪会变得敏感,会因为白天不那么在乎的事而触动。
这不单单是环境喝生理的原因的,也是因为这种时候人总会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
人骗不了自己,即便用无数个谎言包装,但现实不会改变。
一个人若是骗得了自己,那他不是失忆,就是精神上有问题。
秦也是个清醒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本质。
所以即便她为了接近安以然伪装成什么模样,她都明白这不是自己。
即便在名利场上看起来怎么矜持清贵,落落大方,她也不会陷进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个暴力且粗鲁的家伙。
所谓本质,就是无论怎么掩盖,在某些时候它仍会不受控制的显现出来。
比方说昨晚,她在安以然累的动不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并不是想让她好好休息,而是觉得自己的欲望没能得到满足想要继续下去。
但最终因为安以然实在累的不行,她无可奈何只能放弃。
她爱惜安以然,但更尊重自己的欲望。
所以如果林菲菲还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自己,秦也很难保证自己不对她下手。
不爽就动手,这是生在小巷里的她的童年教育。
秦也看着林菲菲,似笑非笑的说道:“人的一生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两个值得缅怀祭奠的人,哪怕是杀人如麻的罪犯也会因为胜似记忆中母亲做的饭而落下眼泪。”
她说着偏过脑袋看向旁边的一排排墓碑,“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还是有最起码的伦理道德观,我会为了某人祭奠,这也很正常不是吗?”
秦也笑着,轻柔的像是冬日里树梢上的一朵寒梅。
林菲菲沉默望着秦也,片刻说了句“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就越过她朝着墓园深处走去。
在她看来与其和这位大小姐谈话,不如早点去见见故去的友人。
林菲菲她每年差不多都会在这个时候为逝去的友人献上一束黑心菊。
这不是他喜欢的花,但却是最适合祭奠他的花。
可当她到了熟悉的墓碑旁,却发现那人的墓碑上已经放上了一束黑心菊。
林菲菲望着那束新鲜的黑心菊,眉头微蹙。
她并不是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事实上这下面躺着的朋友,他身前很受欢迎。即便后来因为一些事而落寞了,但仍有不少人记得且尊重他。
所以有人前来祭奠,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当然,这个想法得建立在她刚刚没遇到秦也。
今天墓园的人不多,她一路上就没见几个人,在加上刚刚秦也的来向和她去向是同一条路,这让她的脑海里不有自主的产生了个荒诞的想法。
而且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有那么瞬间秦也的目光是落在她手里的黑心菊上的。
虽然这可能是因为这束花在这种场合不那么常见的缘故,让那位大小姐感到好奇。
但说不准,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位大小姐是觉得“居然会有人和自己一样”而有些在意。
林菲菲看着墓碑前的黑心菊,半响长呼了口气,蹲下身子将手里的花束放下。
不管这花是不是秦也送的,她都没理由也没资格破坏一个人对逝者的缅怀与祭奠的心意。
林菲菲站在墓碑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中途大概是烟瘾犯了,她从兜里掏出烟盒,刚要挑出一根,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墓碑,似无奈的般笑了笑将它重新塞回来口袋里。
之后又这么站了会儿,简单拜了拜,就转身离去。
她倒也不是不想和故友说说话,只是前些年说多了,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而且她也已经接受了,他不在了这件事。
林菲菲晃晃悠悠的走到墓园口,在那儿再次见到了红发的女孩。
她站在路边,手插着兜,黑色的大衣被风吹的呼呼作响,一头火红的头发像是肆意的野火随风飘荡。
林菲菲不得不承认秦也是个耀眼的女孩儿,哪怕个只是背影,却也能让人一眼着迷。
如果不是私高的那段经历,她很乐意和这样一个漂亮女孩的交好。
林菲菲沉默的走到路边。她开车来的,就停在不远的路边,但她却没着急走,而是从兜里拿出一根烟,慢悠悠的点上。
她长呼一口气,尼古丁燃烧成的烟雾从她嘴里漂出,风将它们送到女孩的鼻前。
“林老师,抽烟对身体不好。”女孩的兀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和无奈。
林菲菲用一种“我难道不知道”的眼神睨了眼秦也,而后她又抽了一口,将烟雾缓缓吐出。
看着那些四散的白烟,她突然向秦也问道:“小鬼,你认为人抽烟是为什么?”
秦也不明白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理由是什么。
是觉得有些无聊,或是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搭话?
我也不知道,但她不介意和这个讨厌自己的人聊天。于是,她说道:“为了快乐,为了享受尼古丁所带的痛快感,或是为了缓解压力……理由太多了,这得看个人情况。”
“你说的对。”林菲菲仰着脑袋,吞云吐雾,“但基本上人第一次抽烟,都是因为压力。这玩意有害所有人都知道,但无法克制,因为它是人缓解压力最廉价的方法。”
说着她瞥了眼秦也,又问,“尼古丁的救赎,你知道这个梗吗?”
“当然,它很出名。”
“是啊,它很出名,毕竟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它可能是唯一且有效的舒缓压力的方法。”
秦也沉默的看着林菲菲,片刻,问道:“您为什么要和说这些?”
林菲菲吐了口烟:“没什么,就是给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拓展一下知识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您可有够无聊的。”秦也知道林菲菲是在胡扯,她这话是有意义的,但她不会告诉自己。
不过……
“既然要拓展我的知识面,您不应该直接让我实践一下吗?”秦也微笑着说道。
林菲菲嘴叼着烟:“我好歹是个人民教师。”
“您当我是个坏学生就好。”
“……”林菲菲半闭着眼,几秒后将兜里的烟盒掏出来递给秦也。
秦也拿出一根烟轻巧的叼在嘴里,从她这简单利索的动作来看,林菲菲很有理由怀疑这位大小姐不是第一次抽烟。
“老师,借个火。”秦也做了个点火的手势。
林菲菲没有说话,只是点燃打火机,将摇曳的火苗伸到秦也身前。
秦也低头将烟头凑近火苗,很快香烟发白色前段因燃烧而变得焦黑。
秦也简单的吸了口吐出,接着用力的抽了第二口。
林菲菲见状,扯唇讥笑着:“我倒是小瞧你了。”
说着她顿了顿,又问道,“抽了多久了?”
秦也吐去青烟,回答:“满打满算一年吧,我没什么烟瘾。”
“挺好的。”林菲菲偏过脑袋看向墓园对面的绿化带,“为了什么?”
秦也勾了勾唇:“压力呗,不然怎么会用到它。”
她是这么说的,却没在抽下一口,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由着它静静的燃烧着。
“我并不喜欢它的味道。”
“看得出来。”林菲菲冷淡的应着,她看到秦也刚刚抽的时候,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这是抗拒的反应。
不过不喜欢它的味道却还抽,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事实上有不少人都是这样,不喜欢烟味,却还是抽烟。
至于原因,大概和她们是一样的。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林菲菲继续抽着烟,而秦也却只是静静看着,微弱的火星一点点将烟身烧尽。
“这烟给你也是浪费了。”林菲菲将手里的烟抽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秦也偏过脑袋笑了笑:“我可以赔您一些更好的。”
“用不着,我还不至于向一个学生的讨烟。”林菲菲丢掉烟头,头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车。
秦也看着她,将烧到一半的香烟捻灭丢进垃圾桶。
接着她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好久了,但打车软件上还是没人接单。
这块墓园比较偏僻,附近没什么车可以理解。
没有办法,秦也准备打电话叫希斯贝拉过来接自己。
就在她找到金发女仆的头像准备点进去拨打电话时候,身前却响起汽车尖锐的鸣笛。
她抬眸,只见刚刚走开的林菲菲开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停在自己身前。
“上车。”
秦也见此,微微一笑:“您不是讨厌我吗?”
林菲菲偏过脑袋,语气不冷不热的回答:“是讨厌,但我心善,见不得学生在寒风里受冻。”
“倒也没多冷。”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聊天。”
“应该有吧。”
秦也一边笑着,一边上了林菲菲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