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环山傍水的中庭,迎面看到的便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堂屋。
屋外站着位面容和蔼、浑身上下一丝不苟的老人,他是老宅的管家赵吏,陪伴在老爷子身边已有五六十年,虽不是秦氏中人,但在秦家子嗣眼中却也是值得尊敬的长辈。
“小姐少爷们,请。”赵老管家冲着过来的五人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为首的秦如蕙点了点头,先一步踏进堂屋里,她身后的四人则按照各自的辈分排好了挨个进去。就是刚刚还相互闹腾的秦家老四和老五,在这一刻也心照不宣的收起胡闹的心思,乖巧的跟着自家大姐的步伐。
老爷子威严太盛,又重规矩,在他面前胡闹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五人神情郑重的走进堂屋,却没有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势。抬眸一看,发现原本该高座于主位上的老爷子不在,不,不仅仅如此,整个堂屋除了他们五个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让几人不由得疑惑,往年这时候老爷子都是坐在这儿等着他们这帮儿孙上来问好,人齐了再一齐移步餐厅享用这年末的团圆饭。
可现在却不见老爷子的身影,是真的有事,还是说别有深意?
面对空无一人的堂屋,几人不由自主的思索起来,丝毫没察觉到一位风姿卓越的“俏公子”从堂屋的侧门里走了出来。
见几人杵在堂屋门口想着什么,秦也也不出声,放轻脚步坐上了堂屋左边第一个位置上,还悠哉游哉的把玩起从老太爷手里要过来的玉骨扳指。
老太爷虽然发了怒,但最后还是把这戴十几年的扳指给了秦也。虽然是件稀罕货,但在老太爷心里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他活到现在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一枚扳指而已倒也算不上什么。
至于随葬品,老太爷就是说说而已,没那个打算。
人这一生清清白白的来,走自然也该清清白白的走,这些东西带着啊,他嫌重。再者说这些值钱货只有见了光才值钱,待在墓里就只是没什么用的摆件,生不了财。
与其放在地里陪个小盒子,不如留给后人。再说了万一那天秦家家道中落,后世子孙打着“振兴家族,子孙不孝”的名头刨了他坟来挖走这些宝贝怎么办?
活着不得安清静,死了也不得安宁.
要真这样,他老头子这一生可谓是一个“乱”字。
换做以往这位老人是不会这么想的,可现在身边多了个行事乖张,总是出人意料的小姑娘。
和她待在一块儿,他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好像重新年轻了起来,脑袋也清明了许多。
所以这枚扳指也算是一种无言的奖赏吧。
秦也举者这枚玉骨扳指到眼前,借着堂屋的灯光细细观察着扳指的做工。不,准确来说,这位小姐正在透过手艺凝望着它背后的故事。
秦小姐喜欢故事,尤爱历史趣闻。
离宫里那些古董器件,它们每一样背后都有着一段或有趣,或悲伤的奇闻轶事。
秦也很喜欢去了解这些。
一方面是她喜欢听故事;另一方面她觉得这些老物件或许凝炼着某人的一生。
在秦也看来了解这些不乏为一种乐趣,既可以跨时空体验一番别样的人生,也可以很好的打发时间。
比起和叔伯兄弟们勾心斗角,她更乐意鼓捣那些个古董器具。
年岁大了后倒可以开家古玩店,和不知从哪儿来的客人闲聊着自己和这些宝贝的缘分。
可惜人的一生有太多时候都无法由自己决定。即便有资格做出选择,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做出所谓“适当”的选择。
这世上有多少人喊着要随己心,可又有多少人真正做到这些。
就连不少出家人也放不下红尘种种,打着出世的旗号,却干着背道而驰的事。
“啧。”秦也瞧着扳指,看到其内侧有丝不对付的裂纹时,似无意般发出一声不满的咋舌声。
在安静无比的堂屋里,这声咋舌何其亮耳,一时间还在琢磨着老爷子没出现是否含有深意的五人纷纷投去视线。
秦也淡定的扫了眼众人,又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将老太爷的玉骨扳指戴在了这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
别说,还挺合适。
秦也满意的笑了笑,拿起一旁小桌上的茶水吹了吹,喝了口才慢悠悠的说道:“几位别站着了,坐吧,家主他在观星楼观景,等会过来。”
几人虽各有心思,但秦家少家主都发话了,他们也只能找到各自的位置先行入座。
秦如蕙、秦观云、秦轻语这三人和秦也一样坐在了左席,秦雅、秦玥则坐到了右席。
本来秦也和两位同辈一样坐到右席去的,但她现在是秦家少家主。虽然年纪不大,但在秦家地位尊崇,只在家主之下。
这些个姨啊,舅啊,她乐意他们才是长辈,不乐意就是一群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秦也让几人坐下就不再吭声,而是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但这次她不是看扳指,而是拿起小桌上一本内页泛黄的书读了起来。
堂屋再次变得安静起来,唯一的翻书声却更衬出四下沉默。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坐在右席第一位的秦雅出声打破了沉默,和对面的秦也搭起了话:“老妹,最近在学校过的咋样?”
“还行。”秦也淡声应道,眼皮抬都没抬,少家主的气势拿捏的死死的。
秦雅瞧她这副“死状样”,轻嗤一声:“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还行算什么?难道是碰到什么事儿不方便说,没事,你姐我是警察,你放心大胆的说。”
听对方一副“你不理我我就胡搅蛮缠”的语气,秦也这才从书上分出一抹视线:“雅姐,你这是在找我茬吗?”
“怎么会呢,我这明明是对可爱妹妹的关爱。”秦雅冲着秦也wink了下,还怪可爱的。
但秦也却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只是平静的说了句“当刑警的人,稳重点”,完全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
秦雅一听不乐意了,小家伙还给我摆起谱来了。于是眼骨碌一转,计上心来。
注意到对方嘴角掀起一抹坏笑,秦也明白这人要搞事情。刚要出声制止,对方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小也,你和你对象最近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除了知晓内情的秦玥外,其余人纷纷朝秦也投去目光。
就坐在秦也身旁的秦如蕙听到自己大女儿谈对象了,眼神顿时一凛。
谁,谁敢供我家大白菜,老娘要活剥了他的皮!
自己都还没把女儿捂热了,居然就要被不知从哪儿来到臭小子抢先一步了?
我不接受!
秦如蕙看着秦也,语气冷冰冰的问:“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多大了?”
秦也扫了眼秦如蕙,虽然她对自己这个母亲无感,但在其他人面前倒也不介意装出一副亲切模样。于是她冲着女人笑了笑:“母亲你放心,我女朋友是个好孩子。”
“是好孩子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恋爱了。你才多大?还没成年!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提升自己,恋爱什么的等高中毕业了再......”秦如蕙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教育起自己的大女儿,但说着说着她却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家大女儿好像刚刚说得是“女朋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不?
秦如蕙停了下来,她深呼了口气,直视着大女儿的眼睛问:“你的意思是女性朋友?”
秦也闻言勾唇笑了笑:“母亲,如果是那样我就会直接说是‘朋友’。”
这话一处堂屋的空气陡然一静。
坐右边的秦玥目光复杂的看着秦也,她是真没想到她的好姐姐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把这事点明。她是年轻人,可以接受这种事,但母亲不一定。
事实上在得到大女儿的亲口承认后,这位在商界雷厉风行的女人冷艳的面容不由得出现了一丝裂痕,在短暂的沉默消化后,眼底涌现出一团怒火。但这火并没有放出来,并在几秒后转变成了茫然无措和自责。
这情绪的变化全都落在别人眼里。
秦也不在意,对方不说话后她便继续看起了书。
主动提起这个八卦的秦雅却眯起了眼,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秦玥则是在心里默默给妈妈打气,希望她可以早点消化并接受这自家女儿爱上女孩这件事。
至于另外两位,他们的反应倒是淡定,仿佛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几分钟堂屋又重新恢复了沉默,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等待在晚宴主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