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变得凝重,在座的各位就算是打破脑袋也无法预料到今晚居然能看到这样的情景。
秦家老大秦如蕙不仅当着一众秦家血脉的面公然反对挑家主的决定,甚至还放言如果老爷子不退步就要造反。
那语气和气势,显然这位赫赫有名的商界女王是认真的,她做好了和老爷子开战的心理准备。
只要对方还依旧坚持着待秦也成年后就将家主之位传给她的这一决定。
老人与他的女儿,女人与她的父亲,二者的视线交碰且分毫不让,就连空气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仿佛下一秒这对父女就要大打出手。
桌上的年轻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们没想到自家大姨居然这么勇,敢和这个他们光是看着就瑟瑟发抖的老人说这种话。
在秦家,家主就是绝对的权威,他的话就是圣旨。这么多年来别说反对,就连提意见的人都没几个。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但凡质疑或反对家主决定的就会被给予严重的处罚。
老爷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平常无事的时候他还温和点,可只要涉及到家族他就会变成最暴戾的独裁者,那一身凛然的杀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人们倒是不太关心,有得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有些则完全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头,稍微有点良心的也不敢多看,深怕自己一不小心的就卷入这对父女的交锋中。
小孩子不明白,但他们这些大人可知道,他们的大姐既然敢说出这句话那绝对是有和父亲掀桌子的底气。
能不能扳倒尚且不论,但她一定能让老爷子费一番心思。
老爷子自然也知道这点,对于眼前这个和自己叫板的大女儿他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了解。她的手段谋略毫不输给他这个老家伙,若非性子弱了点太重感情,她在现阶段绝对是要比秦也更适合的继承人。
他了解她的性格,也知道这句造反不是无的放矢,她真有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来。
为了保护女儿站出来挑战父亲的权威,作为一位母亲她值得被称赞。但秦家家主的威仪绝不允许被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冒犯!
“好啊,好啊,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如今到了快要入土的年纪了,却听到自己的女儿说要造他老子的反。哈哈哈,好啊,好的很!”老爷子的笑声回荡在餐厅里,只是这笑声中不含半点笑意,声线严肃凛然的仿佛西伯利亚肆虐的寒风,每吐出一个字都让这餐厅里的氛围更凝重一丝。
年轻的孩子们都被这一声声笑吓得瑟瑟发抖,大人们的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父女俩凝望着彼此,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发浓厚,现在就差一丝火星,只要有一丝火星这场父女大战就会一触即发。
就在所有人的噤若寒蝉,一心一意的关注着这场对抗动向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静。
“作为这事当事人我觉得你们应该听听我的意见。”
是秦也,她突兀的开口一瞬间便夺去了餐桌上所有人的视线。
“也对,这件事关乎于你,的却要听听你的意见。”老爷子沉声询问,“你是要听我的,还是你母亲的?”
“您这话问的。”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微微一笑,“您是家主,我当然得听您的。”
她这话一出秦如蕙神色一慌,赶忙开口:“小也,不可以,你听妈妈......”
可她话才出口,却见自己的大女儿竖着一根手指在唇边。
“母亲,您安静些先听我说。”秦也露出一个温和而又浅淡的笑容,“我明白您的顾虑,也明白您对我的关爱。但同样我也希望您明白一件事,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并非被人逼迫,我会独自承担这选择的一切后果。”
说着她顿了顿,扫了眼在场的众人继续说道,“我会如时继承家主之位,也会背负起这个位置所承载的责任和义务,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我知道您觉得我还小,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我不期望您能够完全了解我,但最起码妈妈您应该要支持我的决定。”
秦如蕙沉默不语,她能听出秦也这句话里所包含着的强烈决意,作为一位母亲自己应该支持她。
可是,可是她真的害怕,害怕这个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身边的孩子,那个人留给自己唯一的礼物会被这个家族汹涌的暗流给吞没。
这个家的黑暗太过深沉了。
父与子,兄与弟......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和乐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张陌生又模糊的脸。
家主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要坐稳它必然要通过一场血战。
一个归家不过三年的孩子,即便有着天高的才能,坐着万人之上的位置,可真正能支持她打这一战的筹码又能有多少呢?能比得过发展了十几二十年的他们吗?
老爷子还在可以压住那些牛鬼蛇神,老爷子不在一个小娃娃的话又有几个人会听的!
如果背后没有坚实的势力作为后盾,那这位置不过是道催命符而已。
秦如蕙思索再三,她重新看向着秦也语气庄重的问:“小也,你真的做好了坐上那位置后所要面临的一系列问题的准备了吗?”
“当然。”秦也笑容得体淡然,十七岁的身影却散发着不输于年长者的威仪。
“好,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了,那我也不在多说什么了。”秦如蕙目光无奈的看了眼女儿,接着朝着自己的父亲弯腰道歉,“父亲,很抱歉我刚刚冲撞了您。您要骂,要打我都悉听尊便。”
秦老爷子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冷哼一声:“不反对了?”
秦如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答:“我还是反对的,只是作为母亲我应该支持自己孩子的决定。”
秦老爷子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摆手说道:“罢了,谅你是出于对子女的关心才有此冒犯之举这次就原谅你了,你且坐下吧。”
“是。”秦如蕙再次行礼,然后才坐了下去。
就这样这对父女的冲突在经过第三位当事人的“调节”后消弭于无形,空气中那股子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也一下子散去,众人又重新享用起了面前的美味。
只是没过多久秦也突然向老爷子询问,晚宴之后还有没有其他活动。
老爷子回答,没有。
于是这位大小姐便起身,“既然如此还请您容我先行告退。”
“有事?”
“是的,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可以,你去吧。”
“谢谢您理解。那么诸位,”秦也摆足了一副优雅得体的继承者模样,冲着在座的各人微微致歉,“我就先行一步了,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能一起享受这样丰盛的晚宴。祝你们能够度过一个很棒的夜晚,再见。”
秦也微笑着离开了餐厅,刚出了老宅大门一道人影迅速靠了过来,并给她单薄的肩头披上了件黑色大衣。
“外面冷,注意保暖。”
秦也闭眼轻笑了声:“你还挺贴心的,她们呢?”
“在那儿等着呢。”简随安大拇指朝后,秦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衣着干练的白君婉和打扮得体的希斯贝拉等候在那儿,她们身后是那辆她出行常用的纯黑的劳斯莱斯。
夜间的风卷起两人的衣角,拂乱她们的发丝,但两人就像是两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秦也见此笑着打趣道:“天这么冷,一个个不在车里待着,站在外面干什么?车里太闷了,跑出来玩一二三木头人?”
“就是说啊,真搞不懂这两人的脑回路,车里有暖气非得出来挨冻。”那两人还没开口,简随安却先一步抱怨起来,一边抱怨还一边搓着双手往车里钻,只不过她刚打开车门就被两人给拦住了。
“喂,过分了,她人不在你们不让我上车,人在还不让我上车,怎么的,非得冻死我你们才乐意?”简随安朝两人吹胡子瞪眼的嚷嚷。
白君婉默默的撇过脑袋,而希斯贝拉则是向简随安微微鞠躬,然后将人拉到一边。
“小姐,请。”
秦也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意思,笑着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调侃起了简随安:“瞧瞧,瞧瞧,人家多懂规矩。你一个女仆走在主人家前面就算了,还想先主人一步上车,这像话吗?!”
“你,秦也,你还我给你准备的大衣!”简随安一脸的愤愤然,亏自己还担心秦也着凉,一出来就给她披上衣服,好心权当驴肝肺!
秦也无视了她的愤怒,淡然的坐到车里:“行了,少来这套,这衣服明明是贝拉准备的,你充其量算是借花献佛。”
“呃......”一下子被戳破真实情况,简随安的怒火当场就了灭了,不过她还是嘴硬道,“就是我准备的,不信你问小贝拉!”
“......懒得和你扯皮,上车,回家。”
秦也靠着松软的椅背下令,白君婉迅速绕到另一侧车门坐在秦也的身边。希斯贝拉也松开了简随安,或许是为了表示歉意,或许是对前辈的尊敬,在上车前特地给简随安打开了副驾的门。
很快四人整装待发,黑色的野兽发出低沉的嘶鸣朝着一眼望不到的黑暗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