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吉娜盯着秦也的耳垂，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挂在胸前上的无线通讯器举到耳边。
一阵细微的电流声过后，通讯器的另一端响起一道陌生却优雅的女声：“小姐，目标镇压完毕。”
雷吉娜微微一怔，还没缓过神来，又有两道声音接连响起。
“秦总，人收拾完了，记得给加班费。”
“也小姐，要杀了他吗？”
三道她从未听过的声音，通过她手下的通讯设备汇报了彼此的“工作情况”。
雷吉娜目光微凝，她放下通讯器，神色冷漠的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女孩。
自己派出去的心腹居然全都被镇压了。那三个家伙可都是业界里一等一的好手，每个人都身经百战。
这是她未曾预的情况。
“就像我说的，你有些事要忙。”秦也迎上女人的目光，笑的温和。
雷吉娜不喜欢这个笑容，因为它看起来是那样的淡定从容，它的主人是那么的……傲慢。
“你的手下，很厉害。”雷吉娜冷淡的夸赞道。
“应该的，毕竟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秦也莞尔，对他人的夸赞她从不谦虚。
雷吉娜看着眼前的女孩，片刻吐出一口气：“你想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放弃这次任务，顺便告诉我你雇主的信息。”秦也直接表明目的。
雷吉娜闻言眉头紧蹙：“这不可能，保护雇主信息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基本要求，也是底线之一。”
“唉，别那么死板嘛。”秦也劝说道，“这地方就你和我，你说了既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话说这么说，但……这是原则问题！原则问题不容侵犯，这是她能够坐到业界顶点的根本。
“不行就是不行，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别这么说，原则这种东西是可以适当改变的嘛。”秦也没有被对方强硬的口气劝退，而是继续劝说道，“你看这样怎么样，我付给你一笔钱，就定你这次报酬的二分之一好了。我不用你替我做什么肮脏事，只要动动口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就行。
考虑考虑吧，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名字，你就可以拿走五千万美元，抢银行都不见得有这么快。”
“一个名字五千万，比起诱人，它更让人惴惴不安。”雷吉娜没有接受秦也的提议，她倒不是不相信秦也会支付这笔钱，只是担心这钱自己拿了可能没命花。
面前的女孩虽然是个未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却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人物”。
“大人物”们从不吝啬花钱，但也不会随意挥霍，从他们口袋里出去的每一笔钱都必须要有其相应的价值。
雷吉娜不认为一个名字能值得这位大小姐花费五千万美元，而她看上去也不像一个“冤大头”，所以这笔钱款一定藏有其他“目的”。
而且五千万虽然是一笔巨款，但也不值得她搭上“撒旦”的名声。
“我还是那句话，原则问题不容侵犯。”雷吉娜严肃板正的回答。
秦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但却没有放弃劝说：“唉，真的吗，你不再考虑考虑，这约等于白捡的钱真的不要吗？”
“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如此。”雷吉娜重新抽出枪，目光凛然，“开始吧，第二回合。”
“emm，我倒是不介意在运动运动，只是你的手下……”
“你觉得我是那种爱惜羽翼的人？”雷吉娜问。
“或许吧，但这不重要，我也不关心。”秦也眯眼笑着，“我想说的是他们只是这项交易的附属品，也是我能给予你的最大诚意。
你接受，他们可以活；你拒绝，他们也不一定会死。
我是个惜才的人，只要有才华我可以给予对方足够大的特权。这一点对你也是一样适用，雷吉娜•法泽尼亚小姐。”
“……这么快就调查到我的身份？”
“我手底下有个很厉害情报员。”
秦也笑的散漫，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在是放学回家路上遇到邻家大妈随意的闲聊。
但在雷吉娜听来，这是一位霸主的傲慢。她不需要严阵以待，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摆出从容的笑容，胜利的桂冠就会落入她的囊中。
雷吉娜不是傻子，虽然只交手了不过十几二十秒，但她明白自己没办法做到在短时间内压制秦也。
手下已然落败，和秦也交手只要陷入僵持，等待自己的便是四人围攻的死局。
这么看来投诚的却是个很棒的选择，不仅能拿到一笔钱，还能保全手底下人。虽然名声会收到一些影响，但组织实力还在，业界也没人敢乘机报复。
正常人肯定会做出这种选择吧，但……雷吉娜不正常，比起金钱、性命、手下的忠诚……她最看重的永远是组织，是“撒旦”的名誉。
“我会试着在你的手下赶过来之前试着杀死你，请做好准备，小朋友。”
“你还怪有礼貌的，行吧，就陪你玩玩。”秦也掰开枪管，不紧不慢的将余下的子弹压入枪膛。
“我这儿有三发子弹，它们当中有一发也许会取走你的命。在它们全都离膛前，你仍能选择接受这场交易。”
“谢谢你给予的尊重，开始吧。”雷吉娜优雅的朝着女孩行了个欧洲贵族礼。
秦也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旋即举起猎枪锚定对方的胸膛。
“第一发。”她口吻陡然一正，犹如死神下达的死刑宣告。
看着飞来的子弹，那被残酷试炼淬炼的危机回避能力全然激发，雷吉娜几乎不用思考，仅凭本能侧身躲过了这一发子弹，同时朝着秦也从不同的角度连开三枪。
六颗子弹掠空呼啸，带着纯粹凛然的杀意。
不出意外，秦也躲过去了，甚至还相当的写意，她以几乎漫步的速度穿过子弹交叉间的空隙，并于此间宣告第二轮射击。
“第二发。”
银色的子弹窜出枪膛，撕裂风声，犹如一只横冲直撞的妖镰。
雷吉娜没有任何犹豫举枪射击，银色的子弹击中了散弹的枪头，无数钢珠爆散开来射向四面八方，在幽静的夜色中宛如一张铺展开来的银色蛛网。
“喔，酷，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很帅的处理方式。”秦也颇为玩味的吹着口哨，若不是一只手还端着枪，她一定会给对方大力鼓掌。
“谢谢夸奖。”雷吉娜目光凛冽，瞳仁深处似乎有一团火焰在静谧燃烧 ，把她碧绿色的眼睛燃的通透。
秦也熟悉这副眼神，这是兴奋的眼神，是血液沸腾，为了尽兴可以付出一切的狂乱，俗称“上头”。
看来我们的杀手很喜欢这种回合制的决斗游戏，那么……
“愿主保佑你，雷吉娜•法泽尼亚小姐。”
秦也再次举起猎枪，她收敛起笑容，视线瞄定了杀手小姐的头颅。
那股犹如被巨蟒凝视的压迫感再度袭来，雷吉娜下意识握紧手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也。
细密的汗止不住的渗出，在冬夜幽林的风中凉丝丝的。
“第三枪。”秦也用平淡且毫无温度的宣告最后一次射击。
雷吉娜绷紧神经，严阵以待，这瞬间她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了慢放键。她看着秦也的手指摸上扳机，看着它缓缓弯曲直至完全扣下，看着对方在扣下扳机的瞬间忽然松开，又干脆利落的把空闲的那只手身向外套的内口袋，那里似乎藏着与那把银色猎枪同样致命的东西。
仅一瞬间雷吉娜的全部注意力聚焦到秦也内衬口袋上。尽管强烈的危机感促使她顿了眨眼的功夫，但还是晚了，当她回过神来时银色的子弹伴随着清澈的声响已然脱离了枪膛。它划过黑夜，撕裂风声，掠过她的耳畔，最终射到了她背后的一棵松树的树干上。
雷吉娜瞳孔不自觉的扩大，她面无表情的伸手拂过自己的右脸，侧目一看指尖赫然沾着一点鲜红。
她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青松，遒劲的深棕色树干下是淡黄色的内芯。
这一枪的威力和她预料的差不多，轰在人身上足以一枪毙命。
所以这是……射歪了？
划伤的脸颊穿来火辣辣的痛感，雷吉娜回过神抬眼凝视着身前的女孩，瞬间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人，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虽然只交手了不过几分钟，但雷吉娜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女孩是个无法用常理形容的怪物。
那股凛然的杀意是真实的，那只持枪的手也一定染了许多人的血。
所以这一枪不是射歪了，而是她故意射偏的。
“为什么？”
“惜才啊，像你又美又飒的美女杀手不该死在这种地方。”秦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猎枪扛在肩头，“走吧，我放过你，这次。”
“你确定吗？”雷吉娜沉着声问，“你放过我，不代表我下次不会再对你动手。干我们这行的，多半没什么良心。”
秦也闻言笑着摆了摆手：“随你便，反正你又打不过我。不过我也提前和你说好，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友善的。万一哪次我觉得烦了，你和你的手下，包括你组织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这是威胁吗？”
“是善意的提醒。”
秦也扫了眼雷吉娜，不，准确来说是雷吉娜的胸前的通讯器，扯着嗓子喊：“收工了姑娘们，待会儿老地方见。”
下一秒雷吉娜的耳麦里同时响起三道声音回应，尽管因为收录音量的缘故这些回应落入不了秦也的耳朵里。
“要不这个给你？”雷吉娜“真挚”的看向秦也。
秦也耸了耸肩，嫌弃似的回答：“才不要，这一看就是劣质产品。而且我是老大，老大是不需要靠这种东西下达命令的。”
“所以你就用我的？”
“不行？”
秦也笑了下，没等雷吉娜回应便转身，踏着深冬的落叶走进那忘不清的黑暗里。
雷吉娜看着那杆银枪闪烁着零星的光，看着女孩的背影慢慢消融于夜色，直到被黑暗完全吞没，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清冷的月色洒满林海，干爽的风缠着树梢，拨弄枝叶，四下清寂，沙沙作响。
树影幽长，交错纵横出千百只黑色的大手，将林下的万物笼罩。
唯有一抹红色，犹如旗帜般在黑暗中飘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