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小姐是没见过陆以歌的，只是偶尔听到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似乎是近些年风头正盛的青年女歌手。
秦小姐对这些事向来不甚在意，比起关注所谓的明星，她更着眼于身边的当下。
更何况秦家大部分生意都偏向于实业，几乎不需要所谓的代言。即便需要，一般的代言人也绝不会有秦家少家主这一名头来的响亮。
所谓继承人，其本身也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口碑。
但凡事都要就事论事，DW作为一家以文化娱乐为买点的公司，它需要这方面突出的人才作为对外宣传的招牌。
比方说程非澄，这个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钢琴大师，光是往哪儿一站就能财源滚滚。若不是经营不善，DW这会儿怕是还落不到她手里。
陆以歌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虽然秦大小姐对她不善了解，但人是她手底下的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于手下秦小姐总是信的过的。
所以当秦大小姐看到接待室坐着的漂亮女孩，什么场面话也没说，直奔主题道：“您好，陆小姐。听说您一定要见我一面，现在我来了，可以签合同了吗？”
“都说秦大小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到我这儿怎么连一句客套话都不会说？”拥有着一头墨绿色长发的女孩扬起脸，露出雪白的脖颈。
秦也瞥了她一眼，坐到了女孩的对面，笑着说：“只是为了不必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
“也是，秦大小姐日理万机，想必这会儿也是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同我见一面。”女孩的声音如同百灵鸟般动听，但说的话却是阴阳怪气。
秦也微微蹙眉，一旁的女仆小姐见此立即附到大小姐耳边，小声提醒：“大小姐，我调查过陆小姐出道以来与人交谈的所有记录，她说话风格一直如此。”
秦也闻言抬了抬手示意知会，她还不至于因为别人说话的语气而发脾气。
而且对方是个有本事的，对有才能的人秦小姐一向包容。家里那位此刻说不定还在呼呼大睡的女仆长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也蹙眉，是因为这女人的声音和她记忆里某人的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少年人的稚嫩。而且从进门开始，对方的目光就始终跟随着自己，没有丝毫掩饰，就那么直愣愣的。
这让秦大小姐不由得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认识自己。
“陆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思虑再三，秦也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面的女孩听她这么问，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墨镜下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想起来了？”清脆甜美的声音里透着喜出望外的语调。
看来她真的认识自己。
可陆以歌这个名字，她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秦小姐寻思着会不会是在哪一次社交场偶然和这位小姐交谈了几句，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这很正常，毕竟她是秦家的少家主，凡是她出入的社交场基本都会变成她的独角戏，想要攀谈、交好、甚至是献媚的人数不胜数。
也因此秦小姐对这种社交场上遇到的人都不怎么上心，否则没理由会不记得眼前的女人。
“很抱歉。”秦也老老实实的回答，虽然这有可能会让对方失望。
事实也的却如此，在听到秦也的回答后，陆以歌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起来。不过这位风头正盛的大明星似乎很会调节情绪，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很快恢复过来。
“没事的罗雀，这是正常的，她不记得你是正常的。”陆以歌小声的自言自语，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在安静如同凌晨三点的小巷的接待室里还算清楚，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女孩在听到她话后凝住的神情。
“罗雀，你刚刚是说了这个名字吗？”秦也的声音冷的吓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这么的冰冷。
整个接待室因为这一句话，气温仿佛都下降了三四度，在场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觉得背后一凉。
尤其是希斯贝拉，她侍奉在秦大小姐身边，对于对方的变化感受最明显，也最直接。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大小姐现在这状态难缠的紧，只要稍不高兴对面那位陆小姐明天可能就得溺死在自家浴池里。
大小姐生的明艳动人，但性子却深沉不似少年，少有人能揣摩出她的意图。
或许真的是承了秦家疯子血脉的缘故，这位大小姐发起疯来是要杀人的。
对于在S市可谓只手遮天的秦家而言，想要一个人意外死去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对方是风头无量的人气歌手。
在这些人眼里，那些个歌手啊、明星啊，其实就和小鸟差不多。喜欢，就能放在掌心里捧得高高的；厌了，也就是随手掐死的事。
虽说大小姐向来待人温和有礼，但希斯贝拉知道那是伪装，是怪物为了融入人群而披上的外衣。
真正的秦大小姐，对人、对生命的漠视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在她眼里人和道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希斯贝拉祈祷着对面的漂亮女孩不要说错话，惹得大小姐不悦。
“陆小姐，嗯，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罗雀’这个名字？”
秦也微笑的看着对方，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指轻轻敲击起座椅扶手。
希斯贝拉瞥了眼，又立马收回目光。大小姐已然对眼前的女孩已经起了杀心。
因为什么？罗雀吗？这个代号似的名字？
希斯贝拉不了解大小姐的过去，或许这世上就没有了解她过去的人，即便有那些人恐怕全都化作了时而掠过少女耳畔的一缕清风。
大小姐是个恋旧的人。离宫里放着不少老物件，无事的时候大小姐总会拿着历史拓本研究那些漂流在时间长河里的故事。
但大小姐又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氤氲于过往的记忆中香气固然清甜，引人回味，但它若是成为前行者的负缀那便也没了存在的必要。
当过往牵扯到现今，大小姐的反应往往是将祸乱的源头直接掐灭。
大小姐所站的位置绝不允许她向后看，她的理想与所背负的一切也同样不允许，她必须也只能向前。凡是阻挠她的，不管是什么都会被她无情的撵灭。
希斯贝拉的手下意识捂住胸口，虽然大小姐的威势直指那位陆小姐，但还是让她不由得感到一丝心慌。
尚未接管秦家便有这等威仪，等成为秦家之主不知道会是何等的骇然。
希斯贝拉在心里默想着，目光落到了对面的女孩身上。
“罗雀，这是我的名字啊。”陆以歌歪了下脑袋，模样颇为可爱。
秦也的眼神一滞，下一秒脸上挂上亲切和煦的笑容：“陆小姐说笑了了不是。”
“是真的，我没胡说，罗雀是我的小名，认识我的都这么叫我。”陆以歌一脸的认真，甚至有几分和秦大小姐分庭抗礼的味道。
“为什么？”沉默片刻，秦也笑着问道。
陆以歌面色一僵，但很快她像是说服了什么，叹了口气说：“我其实是个孤儿，在被收养前，罗雀就是我的名字。”
“原来如此。”秦也点点头，接着冲对方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很抱歉陆小姐，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让你想起来不美好的过去，请原谅我的冒失无理。”
“没事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陆以歌轻轻笑着，“我现在有爱我的家人，和热爱的事业，这一切都让我无比喜悦。”
如百灵鸟般的声音回荡在招待室里，仿佛将一切都笼上了一层细碎的光辉。
“难怪他们会选择你。”秦也微笑着招了招手，身旁的希斯贝拉立马从怀里调出一份文件，而她则将那份文件推到陆以歌面前，“陆小姐，我很期待和你的合作，这是合同，你看是否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说着她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只笔递给了对方，“我愿意给你最大的诚意。”
陆以歌看了眼合同，又看了眼秦也，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不用了。”她将合同和笔推到一边，对面前的女人缓而真挚的说，“合同我的经纪人早就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我迟迟不签，只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见你一面。”
“……我能问句为什么吗？”
秦也实在记不清和这女孩有什么交集。
陆以歌嘻嘻一笑，修长的手指竖在唇边轻吐道：“秘密。”
说完她打量起了招待室，又接着说，“带我去我的工作室看看吧。”
秦也愣了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对方即便不想说，她也有法子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
“贝拉。”
“在。”
“带陆小姐去看看给她准备的工作室。”
“好的，大小姐。”希斯贝拉恭敬的行礼应下，接着走到陆以歌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和我来，陆小姐。”
陆以歌瞥了眼秦也，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显然她是想让这位大小姐亲自领着她。
但转念一想，她便释怀了，毕竟人家可是秦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亲自招待自己这么一个歌姬呢，能把贴身的侍从派出去当向导，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不要贪心陆以歌，能再次见到她已经很好了。
女孩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又看了眼秦也，然后目光坚定的跟着女仆走出来招待室。
此刻招待室只剩下秦也一人。
这位大小姐靠着座椅，仰面看着正前方的闪烁着红色光点的监视器，脸色阴沉的吓人。
“司辰，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而且还很清楚。”监视器里传来一道人声，听起来像是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孩。
“查查吧，看看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秦也的眼底，火焰静静的燃烧着。
至于这团火最终会呈现出何种姿态，这就要取决于命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