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之前,幻想乡与外界的往来还算通畅。
当然,这所谓的通畅是对那些奇人异士或是实实在在的妖怪来说的,寻常人类若是误入此处,不说福分,也该评断一句有缘。
至于是什么缘?呵,谁知道呢。
不过,或许凡事都有意外,名为冴月麟的麒麟乃是实实在在的妖怪,可她,无法离开幻想乡。
可能是那结界单单对她设了密码?
她想要离开,去寻她那从未谋面的父母,但因为这结界,与那八云贤者的管束,她到底不能如愿。
她曾与人间之里的现任稗田家家主阿梦有过交谈,作为友人的阿梦则是给出了糟糕的意见:“造反吧,阿麟。”
也不能说是糟糕,说到底下克上可以说是这片土地上最值得称道的传统。
只是无力。
她没有执行的能力。
“哈啊…”麟抱着头,行走在妖怪之山的小径上,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听说外面有波旬大人正杀得欢喜,也不知作为祥瑞的同族们能在外界过得怎样。
的确,神代落幕,一票子神明和妖怪都跑去世界里侧快活去了,但总该有七七八八的家伙留下才对吧。
总不能这一族就她一个守家的吧?
那么她的父母…?
能出去的话,不济也能寻个孔洞去探个仔细。
她是这样的想法。
“呦!这不是麒麟小姐吗?”麟抬起头,向她打招呼的人是个穿着宽大红色和服的男人。
话又说回来,起码她在人类这边还是很受欢迎的。
甚至于在这里和人间之里的阴阳师们,明明是秉持着除妖济世的宏愿来到此地,却对她异常尊敬,不敢冒犯丝毫。
也对,毕竟是祥瑞的象征,就像那白狼一样——西边不是还有句古话叫空手套白狼吗?那句话当初可是夸人用的。
啊,也不对,说白狼像她还差不多。
麟点头致意,也就欲走了,毕竟眼前的男人实在邋遢,她还是有点眼缘的。
男人名为村上启,家系乃是安倍家世代的侍从,他的父亲和妻子都死于妖怪之手。而他身上所着,正是他妻子出嫁时的衣服。
麟对他的破事不感兴趣,只要对她没有恶意就随他去了。
“麒麟小姐!还请等等!”麟的步伐不紧不慢,但男人却急促地追了上来。
“何事?”麟转过身,正视男人,清冷的声音显得她的表情更加肃穆。
“村子里有人捡到了一只半妖,您要去看看吗?”
“真难为你们没有直接下手。”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才不是你们的统领,我可是妖怪的一方哦?”
“您和他们绝对不一样。”名为启的男人郑重说道。
“呵,好吧。”
麟跟上启的脚步,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人子们啊…何至于此?
……
“修罗…”见到那半妖的第一眼,如此的词汇当即从麟的口中流出。
为什么是修罗?深陷轮回中的那些东西,要比眼前的家伙丑恶得多才对。
如果要她寻找一个词汇来形容眼前的家伙,她会说:疏离。
确实存在于眼前,却好像他不该在此,或者说,绝没有地方该是他的归所。
狰狞的伤口从他的肩膀一直延伸到腰身,依稀可以看见被斩作两段的内脏。很难想象,区区半妖受到如此重创居然没有身死。
鲜血伴随着胸膛的起伏喷涌,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止不住。
麟伸出手,蘸上一抹血液,放进嘴中。
“原来如此,是狼啊。”
这里分明该是天狗的地界,可狼的半妖出现在此,真是稀奇。
她本觉得自己没有或者说舍弃了无用的妇人之仁,可这样的想法还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放着不管的话,会死掉吧?
啧。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救他,对吗?”麟开口说道,语气又恢复到先前清冷的样状。
可真敢啊…
“万分抱歉!麒麟小姐!”为首的阴阳师折下腰来,“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您了。”
哈?为了初识的半妖做到这种地步吗?
“你会被你的慈悲溺死的,上原光。”麟说,“我可是妖怪的一侧喔?什么叫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我?若他是恶兽,你又当如何?”
被麟唤作上原光的“女孩”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会亲手杀了他。”半晌,她说。
“还有我们!”阴阳师们跟着呼喊。
“若是不敌?”麟继续问,“从没有一命抵一命的说法。”
“我甘愿入那血池,被恶鬼吞食殆尽。”光沉吟,说。
“我等甘愿入那血池,被恶鬼吞食殆尽!”
“……”麟扶住额头,到底是败下阵来,“罢了,用不着你的毒誓,让我把他带走好了,这样可以吗?”
“您不会杀了他吗…好痛!”
麟收回手,说:“这样好了,如果我把他救起来,并且他不是恶党的话,我会带他回来的。”
“……”
“怎么都不说话?还是说这样不行?”
光摇头:“不,只是我没有想到…”
“这样就好。”麟说。
她朝着那半妖勾了勾手指,那半妖的身躯就浮了起来。
“我把他带走了哦?”
“…嗯。”
……
麟将半妖带回了她在妖怪之山的临时居所:一处山洞。
说是山洞有失偏颇,毕竟从外面来看,这里毫无疑问是山体的一部分。
她不过是仿照仙人使用洞天的方式,在妖怪之山上挖了个洞。
她挥挥手,将半妖安放在铺了草席的石床上,随后走近。
“往生皆生。”她说,又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下去。
麒麟的鲜血很快没入半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那半妖的伤口正在愈合。
接下来,只需要等他醒来了。
……
翌日中午。
半妖缓缓睁开了眼。
“你好啊,顽强的小狗先生。”麟站在床边,轻笑出声。
“你…咳咳…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喔~我乃妖秽,冴月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