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虽说是不辞而别,但孤儿院的事却并没有落下。
不时便有锈铁帮的帮众送来各式家具衣物、生活用品,弄得黛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见黄毛少年考特一个人忙里忙外,也赶忙招呼上一众小伙伴跑去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不过是指挥一下停车和卸货,毕竟青年派来的都是些精壮汉子,一车东西来回两转就搬了个干净,根本不需要她们这些小女孩去插手。
不过这事儿艾格妮丝显然是干不了的,再加上一夜过去,她的气色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还愈发糟糕了。
女孩拜托考特找来了医生,却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在拒绝了放血疗法后,也只好强令她卧床休息了。
而一旦忙起来就难免分心,难保艾尔莎不会趁自己不意时搞些小动作,为了以防万一,黛比不得不拜托瑟曦薇去盯紧年轻修女的一举一动。
结果到头来真正去帮忙的,也只有她外加米妮安和贝蒂了。
本以为跑个几趟就算差不多了,却没曾想马车完全没有打住的意思,三人一直忙到天黑,才总算是卸得差不多了。
见两人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女孩只得让她们先去吃饭休息,自己跟着考特卸完了最后一车货物。
饶是神子之身并非看上去那般柔弱,这一天忙下来黛比也着实遭不住了。
一送走货运马车和黄毛混混,便再也无法支撑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双眼无神的瞪着虚空,呆了半晌也没缓过劲来。
不知道是太过疲惫,还是已经饿到低血糖的缘故,恍惚之间女孩似乎听见了些许弱不可闻的哼唱声。
幽幽的歌谣飘忽不定,一时之间让她分不清是幻是真。
可还没等她侧耳细听,屋内便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那若有若无的哼唱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
黛比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群孩子平日里连个冬衣都没有,难得收到漂亮的新衣服,怕是这一夜都要开心得睡不着觉了。
而这些东西虽说有那些混混搬运,但分发之类事情还得修女们去做,即便有埃达等人帮忙,怕是也累得够呛,指不定这会儿都还没弄完呢!
大约是没人注意得到这里还有个可怜的神子了。
女孩瘪着嘴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从台阶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沾染的灰尘,正要回屋去狠狠干饭以弥补受伤的心灵,却听见一阵敲门声忽地传来。
那敲门声很轻,几乎淹没在夜风之中,可不知为何就是让黛比莫名感到突兀刺耳。
她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院门,薄薄的铁皮大门在黑暗中微微震颤,仿佛是恐惧着什么瑟瑟发抖。
女孩不禁皱了皱眉。
黄毛混混考特再三确认今天的东西已经全部送到,这才向她告辞离开的,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有马车了,而且那群混混也不会这样轻手轻脚的敲门。
可孤儿院一年都没有几个来客,除了他们,还有谁会在这大晚上登门拜访呢?
黛比咬着拇指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走向了大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对方若是来者不善,恐怕也不是一扇铁皮大门就能拦住的。
既然不能指望敲门的是个吸血鬼,没有得到邀请就无法进来,那倒不如见见这个奇怪的拜访者,如果真的是别有所图,也好尽早处理这一威胁。
可看着夜幕下摇摇欲坠的大门,不安却还是涌上心头,让女孩不由自主的扣紧了手指。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那日在面对高挑女人和小可时,就因为指甲上铭刻的仪轨耗尽,差点阴沟里翻了船。
自此之后她便痛定思痛,每天都会认真检查一遍指甲,及时补充上消耗掉的仪轨。
毕竟瞬发的优势实在太大了,哪怕是面对高阶超凡者,也能靠着出其不意占到不少便宜,更不用说还能拔掉指甲强行调用完整仪轨了,虽说代价着实不菲,但总好过小命不保吧!
感受着指甲盖中若隐若现的灵性,黛比不禁多了几分底气,饶是心中愈发不安,依旧毫不犹豫的拉开了大门。
生锈的轴承发出一阵瘆人的嘶鸣,风向应声忽变,挟着一丝腻人的甜香扑面而来。
女孩心神一凛,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本能的想要关上院门,只可惜已然迟了一步。
凛冽的寒风灌入门缝,狠狠掀开了铁皮大门,一道身影随之映入她的眼帘。
门外之人一身黑袍,仿佛与浓重如墨的夜色融为了一体,饶是黛比拥有夜视能力,也只能依稀分辨出一道模糊的轮廓。
黛比只是瞥了一眼那道人影,便不由得心惊胆颤惧意丛生,下意识便想要转身逃离。
但转念一想,眼下对方近在咫尺,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太亏了,索性把心一横,鼓起勇气抬眼望去,好歹要看清这不速之客的样貌才肯罢休。
女孩的视力虽说不及嗅觉那般灵敏,但也称得上是远超常人了,按理说应该不难看清咫尺之遥的情形。
可那道身影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无论怎样努力也看不真切。
黏腻的甜香不断挑拨着黛比的神经,让她越发心神不宁,眼看着情况不对,也不敢在此继续纠缠了。
然而,就在女孩准备先退回屋内从长计议之时,夜风却忽地再度一转,撩起了那人宽大的黑袍。
黛比猝然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也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栗,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料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这样一副情形。
黑袍的之下的与其说是一个人,倒更像是一尊融化的蜡像,蜜色的粘液顺着肢体缓缓流淌,早已分辨不出皮肉脉络,只剩下近乎透明的黄浊蜡质。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恐惧,那人缓缓伸出右手,粘稠的蜜浆在手指间扯出脚蹼一般的液膜,缓缓摸向了女孩的脸颊。
黛比本已打定主意,一旦情况不对便先下手为强,可面对如此骇人的情形,却连唤出祭刀的勇气也没有了。
黏腻的甜香仿佛蜜浆,一股脑灌入了她的鼻腔,几乎让女孩窒息。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蜡手,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慌忙往后一缩,也顾不上关门了,踉踉跄跄的狼狈逃向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