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咬樱桃唇,把泪隐住,是时候继续启程了,她还在等我…不,其实更重要的,是我在等她…
“没想到在这荒山老林里也能遇见如此高人,实在是三生有幸!在下梦笙,敢问师父尊姓大名?”
梦笙恭敬地向少女弯腰行礼,她也学着模样回礼。
名字吗…
她明白“名字”的含义,却实在想不起自己曾有过的姓名,摸了摸身上,与众不同的似乎只有这把墨黑色的玉剑,便有了主意:
“墨玉,姐姐这样叫我就好。”
“墨玉,好特别的名字。”梦笙笑笑。
“当然特别,因为是我现取的。”
“现取的?居然…”梦笙疑惑一下,又想到了些过去的事情,点点头,“该是这样的。多谢师父传道之恩,我还与爱——与友人有约,前些天大雨耽误了些日子,我冒雨走都有些来不及。现如今虽然行无定所,往后若有缘再见,有困难尽可与我说,告辞!”
“等一喵!”墨玉从后面嗒嗒嗒追上来,抱着大姐姐的胳膊,“姐姐要是爱这样勾着人好奇心还不解释,说些喵(谜)语,就别想逃掉了喵!”
严肃猫猫头,可饶不了每一个不说人话的谜语人喵!
“啊,师父。”梦笙没太注意自己说了什么,虽急着赶路,也不愿怠慢了这位小师父,找块大石头坐下来,把墨玉抱在腿上,“您有什么便问吧!”
墨玉也不爱生气,又被大姐姐抱住,又笑了:“什么叫‘该是这样的’,‘爱’又是什么?墨玉耳朵好着呢,可别以为我没喵(听)到!”
“好的,师父。”梦笙点点头,又神秘地微笑,“关于这个,师父,可否听我吹上一曲?”
“嗯嗯,想喵!”墨玉笑着晃一晃悬空的脚脚。
梦笙浅笑一声,轻轻放下怀里的墨玉,让她在石头上坐好,从怀中摸出根青绿色的玉箫,灰黑的发丝在半空一甩,将箫子搭在口边,未成曲调,落日凄婉之情已先有了三分。然后青衣飘飘,引来卷卷寒风;鸿雁乘风而起,飞跃高山大川;亭下的笠客拴了瘦马,江上的蓑翁靠了木舟,一并看着夕阳的余晖。云山万重,寸心千里。
曲终,风声停。
“师父…”“太好听了8!”
梦笙长叹一口气,一手拭下泪花,捋着头发,一手收着箫,墨玉已经扑了过来,抓起她的手,
“好好听的曲子喵!”
“师父喜欢就好。”梦笙点头笑笑,“关于那两个问题…”
“梦笙是在等人吗?”
“唔…”一句话把梦笙嘴边敷衍的话噎住了,心里惊异:这孩子,竟听懂了?
墨玉不等她的回应,自顾自解着:“前面是莺啼燕舞百花笑,是你们相遇相知了,在外一起玩闹;后面冷月冰湖,落木遮盖了古道,是遭了变故,各奔东西;最后夜空渐明,还有马蹄声渐近,戛然而止,是定要再相见了,却…不敢?”
“你、你到底是…”梦笙听了,腿一软摔在地上,强忍着泪。
墨玉歪歪小脑袋,甜甜地笑着,左手扶着膝盖微微弯腰,右手伸向梦笙:
“姐姐的伤痛都积压在心里,一下放松了,眼睛、嘴角乃至笛声里全都是。墨玉只是个不知道被谁扔在这里的普通女孩子,不懂音乐,但很喜欢听姐姐的心。姐姐有什么苦水,就向墨玉倒一倒,好么?”
梦笙怔怔地看着对方,苦笑着缓过神来,牵着墨玉软软的小手起身:
“真是,莫非总算是让我遇见哪位山神大仙了么,这么机灵这么乖!”
“墨玉不是什么神仙,但姐姐夸喵机灵可是当然的!”小东西说话,还骄傲地叉着腰,挺了挺未来可期的胸膛。
“一晃已经快三十年,那时我同你一般大,却懵懂多啦。她倒是一直那么美,又细心,一直照顾着我。”
“我生在猎户家里,母亲早逝,父亲有志,打的猎物多时,总带着弟弟进城去卖,说要带他长见识,留我一人在家里。他命我照着家里的地别荒了,我一个人起早贪黑也忙不完,幸亏有邻里帮助,将将混着不被饿死。”
“啊,怎么这样?你不也是这家的孩子吗,你还比你弟弟大嘞!”墨玉有些冷,往梦笙怀里缩了缩。
“穷人家的女娃,倒贴人家卖了也不要,大路上扔了都没人捡,反正白吃了钱粮将来养成了都是别人家的好儿媳。”梦笙摇摇头,不再提这个,继续说,
“那天半夜,她——我就叫师姐吧,虽然那时还不是——匆匆忙忙翻院墙进来,我以为进了贼,不敢去看,正想找地方藏着,没想到和她撞上了。她安抚住我,对着月亮给我看了她的腰牌,像这个。”
说着拿出一块银制的长方牌子,上面有“铸剑山庄”的字样。
“铸剑山庄?”
“差不多,她那时是铜的。”梦笙点点头,“我小时候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儿的官兵。她便解释了是奉师傅命出庄历练,铸成宝剑,却被盗匪盯上。那些贼人不敢迎战,只是暗暗跟着放冷箭,摆脱不过,只好暂时藏于民家。她那时说了句话让我印象颇深:‘临行前师傅嘱咐我务必小心,我以为是铸剑难,没想到万水千山独自闯过了,却避不开这些奸贼’。所以人心险恶呀,墨玉没有害人之心,将来却也得多多提防着点儿。”
“墨玉明白。”点点头。
“像你这墨玉剑,就算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这材质样式特别,也值得俗人觊觎了。依你之言,它恐怕会是你找回记忆身世的关键,可千万要护好,不要轻易让他人摸了去…”
墨玉躺在梦笙怀里,做了个鬼脸:“你讲故事就好,我这么机灵自己能悟到的!”
“你小子!”梦笙爱请教,也爱教别人,被这么一呛,却觉得有趣,笑着撸了撸墨玉头上的白毛,继续讲,
“她原本看我只身一人,虽然自己还未被发现,却不愿让我有任何风险,正要走了,我却拦住了她。也许是缘分吧,我一向顺着父亲兄弟来,那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叫她待着,我一个人悄悄溜出去喊了乡里人,将贼人围了个滴水不漏,擒拿归案。”
“师姐说要报恩,在我家和我一起做农活、收拾屋子,我第一次觉得‘家’也可以有了温热气。师姐临行前几,瞒着我为我打了一把小短剑,为了不被发觉居然是一个人窝在茅房做的,哈哈。”
梦笙解开随身的包袱,里面有一长一短两柄剑,拾起那把用山间野石粗铁精心打成的短剑,将它捂在心口:“临走当天,我又是破天荒地死缠烂打,说要跟着她。她说危险,说什么也不肯带着我,我就又哭又闹地,拽着她的胳膊,一直拖了我到门口,她还是从了。”
“哈哈~”墨玉想象着梦笙大姐姐撒娇耍性子的模样,咧着小嘴笑。
“你光是笑!”梦笙笑着掐了一下墨玉小坏蛋的脸脸,“我还真到了铸剑山庄,和师姐学了些基础。我一点也不懂,字都不识,但有师姐那么耐心地教我,我便鼓着劲儿,傻傻地认、背、练,竟然还过了。”
“总要出庄历练,也不用指使,只要师父同意,那时我们说到便走,也不管什么干粮银钱,天不怕地不怕,且行且游。饿了,在河边,我便抓些鱼烤了。后来玩上瘾,在河边又是追鱼又是泼水。我爱玩,爱读书,爱谈天说地;她,爱看着我笑。”
“嘿嘿(*^▽^*)”
“你傻笑什么?”
“只是觉得大姐姐之间真是好啊。”
以及,确认了还好梦笙说的“永远不可能离开”不是指的本喵,不然在失忆的情况下突然被卷入重力场也太难受了。(放心吧,真正要压力你的黑洞第2章马上出场)
但这样说来,我,难道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吗?
“是吗,可是好得了一时,好不了一世啊。”梦笙叹一口气,“墨玉,你听过‘古今第一神匠’的事吗?”
“酱?什么酱?咸的?”
“是我们师祖啦。前人们把经验技巧写在图谱文字里,今天的庸人能仿到十之五六,而大才,便能融会贯通,做出远超前人的功业。冶炼、武功都是如此,所以小说里吹嘘的古代能人,其技艺能力未必胜过今人。许多曾被认为绝世的武功其实早融入当下的功法,现在人们创造的武功也不是古人——抱歉偏题了。”
“江湖八卦也不提了,别给你说乱了,只是师祖与她的五位弟子——也就是我们的师父——在一场变故中或香消玉殒,或分崩离析,让不知多少弟子失去了最崇敬的榜样,悲恸彷徨不可终日。而师姐,也在那之中…”
“那天我照常找师姐玩闹、喝酒。我们又在河边玩,酒醉恍惚间,她不知何时去了对岸,用,当年藏在我家带着的剑,挂着信纸,走了。”
“走?她去哪?”墨玉不再缩在梦笙怀里了,而是正襟危坐,难得有了严肃的神情。
“她——忘记说了,当年她让我跟着,倒不只是因为我死缠烂打,而是,我发誓说要保护师姐。‘你打成了剑,我来用,我来保护你,再也不让那些贼人敢靠近姐姐半步!’我是这样说的。所以她才在信里说:”
“‘做彼此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