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先前攸泩在屋顶发现的女侠,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使一套“黄鳞鞭法”,凌厉迅疾、鞭鞭见血,收放盘绕、势如巨蟒,将其身上布衣木甲砸得不成样子,鲜血直流。攸泩见了,十分惊喜:
这鞭乃软兵,书上说讲究灵活迅捷,绕开兵器盔甲下毒手。这人偏要拼力道,将衣甲打得七零八碎,却是书里没写过的,那不正好去问问!
“多谢女侠,你这鞭…”
攸泩激动万分,正要趁这机会前去请教些心得,忽然看见对方腰牌在月光下一闪,认出那熟悉的样式,心里一惊,便不再前进,甩了甩头发,低头行礼。
“一帮杂鱼罢了~♡但果然还是奖励女孩子的感觉会更让人愉♀悦啊…”
“诶?”
攸泩一个带着五分疑惑三分礼貌两分恐姛的诶,成功提醒了眼前的大姐姐:这里不是无人区,鳖在这理发店。
“啊咳咳…”女侠匆忙回礼,“路见不平,不足挂齿。”
算了,攸泩想,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反正这人我也惹不起。
说罢女侠从腰间摸出个小瓦罐,一起盖子,便有一道红光伴着血黑色的雾气,顺房檐飞出。
这是…蛊虫!看书说,五毒教祭祖当天,将新生女童与千百种毒虫困在一洞中,若有生还,必是一圣女、一仙蛊。我们朱家派乃是附属的小门小派,也有效仿养蛊的,但怎么可能有这般灵性?这人挂着我家的腰牌,又实在陌生,来路一定不简单。仅仅是来捉我回去的,还是另有目的?
攸泩心里狐疑,不敢轻举妄动。
来到中原,怕毒虫的人不少,女侠见怪不怪,收了鞭子,点起一把火,轻盈迈到墨玉身边,见她仍昏着,只好再与攸泩说话:
“那两人,你认识几个?”
攸泩一直低着头,对方走到远处,终于有了打量的机会,于是借着火光,尽可能挖出些线索:
外面是纯黑的大袍,胡乱披着,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上身暗红打底,蓝绿白多彩绣着药花、香草、蝴蝶,胸前银链映着月光,摇曳如水;袖口用银环束了,衣服也不长,露出肚脐与几块肌肉;下身过膝花裙,其斑斓精美与上身不遑多让。
她这样子,可不像我们家的装扮,倒像是…苗服?
“老人不认识,和女孩是初次见面。”
“这样…”女侠点点头,“事情突然,还未自我介绍过。我叫赤芍,五仙圣女。北面是朱家庄,我在附近做事,掌门偏给我这腰牌。我想他有攀附之意,但也是信任我;再说我这小虫子也没咬过好人,你莫要怕啦。”
“我,嗯…玉草。无名小贼,便叫‘草’,憧憬侠义美德,便姓了‘玉’。”
赤芍看她怯生生,很是无趣,从腰间解下块玉佩塞进攸泩手里:
“我还有事,这玉佩,你拿去当了,给这两人找地方养养伤,去药房买些外伤药。剩下的,全当我们的感激。三日后,若伤养好了,请来这里找我。”
“啊,前辈,我不能…”
攸泩正要拒绝,从两边小巷钻出三个通体黑衣的人,扛起土匪,跟随赤芍走了。
伤养好了来这里找她?这话没有明说,可我并没有受伤,想来是只说了墨玉…
攸泩心里不是滋味,对着赤芍的背影淡淡地点头:“是…”
……
好香、是…荷花?
不对,是烧饼!既然这么香,那我就吃了!啊呜!
“往那儿放,对,对——前面对齐点!好,谢谢——嘶,这孩子属狗的吗,睡着了还咬我!”
啊,狗?我是玉草姐姐小狗吗?不对吧,我是人诶…
可是真的好香,虽然咬起来没什么味道,但还想吃…
客栈房间,百里庸被搬到床上,年老又受了伤,躺在床上乱哼哼;攸泩已买了药和食物,放在桌上,请店里人再搬张床让墨玉躺下休息。现在床正在搬,攸泩坐在小凳上,暂时将墨玉抱在怀里等着。
墨玉这么一会儿,一下锁骨,一下衣领,咬了攸泩两口。她不生气,倒觉得好玩儿,想起在家的时候也曾这样照顾妹妹。
可惜妹妹长大了就不可爱了。小时候见我就扑上来,圆圆的小脸儿笑着多可爱。长大规矩了,反而明里暗里跟我作对,和其他富家小姐也没了区别,不知道要做谁的“贤妻良母”呢…
墨玉又咬了攸泩一口,疼得她咬了咬唇,仍旧没有生气,而是将怀里的人轻轻摆在床上,盖好被子,温婉如水:
“饿了吧,小英雄,等睡醒了就可以吃好吃的了。”
英雄…不是小狗…啊,香味走掉了,可是我还想吃诶…
攸泩轻手轻脚出门,去厨房催药。一伙计守在锅炉旁,一手扇风,一手擦汗。
攸泩在一边静静站着,心里一阵感慨:昨晚也是掌柜的叫了伙计们,大晚上的帮着我把他们安顿好。从比武招亲会上逃出来,好容易躲了追兵,若没有那些好心人家搭救,我早死在哪个荒郊野岭了。官家朝廷、高门大派实在是…把人逼得紧,反倒在这小城小巷遇到不少古道热肠的豪侠,看来我这十七年,竟是白活了。
遇见墨玉,带着那怪异的剑,猜她是天命之子,果然遇见了五毒圣女!今后若能与她同行,蹭蹭机缘,学个一招半式,说不定我也将扬名立万了!至少书里的锦绣河山、风土人情也能见着不少。可我有什么理由让她带着我走呢?
伙计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攸泩,笑了:
“客官您甭急,好药不怕熬。一会儿这药熬好了我给您端上去,昂。”
攸泩笑着:“不必了,我用这盘子也烫不了手,一会儿连盘子给您送回来。”
“嘿,这是咱应做的,您累了一天了,歇歇怕什么?昨晚掌柜的给我们叫起来,真把我吓了一跳:一个姑娘竟扛着个老汉走来了!您要不是天生的怪力,就是那个…毅力可嘉啊!”
“过奖了,大哥。”攸泩行礼,“都是那位女侠除的贼,我连点儿善后的工作都干不了还闯什么江湖?”
“闯江湖?可是您这——啊,没什么,药好了,我给您盛出来。”
“诶,好,好…”
端着药,攸泩心里不是滋味,忘了盘算什么跟着墨玉走的事:是啊,谁都看得出来,我骨子里还是那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怕的事躲得远远的,不怕的又做不成,白白混了十七年的“好日子”…
不!我费了千辛万苦逃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几个月来,靠着哥哥小时候教我的脚上功夫,分了不少贪官地主的赃钱,我又怕什么?等墨玉伤好了,我便请她教我些武功。还有圣女赤芍,就算她话里只说要见墨玉,我不能去么?我可听说有不少机缘都是自己抢来的!
攸泩越想越上火,大步流星,恨不得赶紧将墨玉一起拽到赤芍面前,练一身绝世好武功!
走到门前,正要一脚踹过去,门却自己开了。原来墨玉已醒了过来,抱了剑,正往外走,见了攸泩,便凑到跟前来,眨眨眼睛,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见了人,攸泩一下子心软下来,声音又和平时一样温柔:“睡醒了么?是饿了吧,待会儿,我给你吃的。”
墨玉做贼心虚,水晶一样的眼睛瞥了一眼桌子,又眨了眨:“我把那些吃了,饱了…”
“什么?”
攸泩进门,将汤药放下,桌上已是一片狼藉,装食物的小包儿空空如也,甚至有一包药粉都被打开了。
这孩子,吃不少啊,三个人份的都快吃完了。
“啊,那个,我有给姐姐留呢。就是可能…一不小心留少了点…”
“嗯?”
顺着墨玉指的方向,翻开层层纸袋,找到了半张肉饼…
“啊啊姐姐,我、我太饿了嘛,我不是故意的…啊那个,姐姐你吃什么,墨玉去买!”
墨玉缩着小脑袋,慌张地道歉认错。如果有尾巴,恐怕都要耷拉下来了。
攸泩本来就觉得没什么,并未生气,再看她这小模样儿,更觉得好玩儿,于是便逗逗她:
“你吃的不少,睡的时候咬了我好几口,醒来还能吃!”
说着,扯了扯衣领,露出肩头、锁骨几块红红的牙印。
“我!我…”墨玉慌了,小脸涨得通红,“我闻到一股荷花一样的香味,还以为是好吃的呢…”
香味,还荷花?这孩子鼻子出毛病了么,我出来之后都没什么机会洗澡,我自己都嫌臭嘞。
墨玉见姐姐又没搭理她,慌慌,左顾右盼,动动小脑筋,凑到玉草跟前:
“那要不,姐姐你也咬咬我?”
使劲伸着脖子,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一副任姐姐宰割的样子。
既然送到跟前,那我就吃了!
攸泩玩心正盛,使劲咬着嘴唇才勉强憋住笑意,右手撩起头发,左手扶上墨玉的香肩。后者吓得浑身一颤,闭眼咬着牙。
毕竟以后还有求于人家的,给孩子欺负哭了也不好。这样想着,攸泩轻轻低下头,在墨玉锁骨边用舌尖轻轻点一下,就当是惩罚了。
“哈哈,痒…”
才想看看墨玉该有怎样的反应,她却没心没肺地笑了。攸泩更忍不住继续逗弄她,又用舌尖在她胸前点了好几下;墨玉笑得身子也软了,瘫在攸泩身上直求饶。
闹一阵儿,攸泩在桌前坐好,笑着:
“我知道你闲不下来,你再陪我商量一件事,我就给你些钱出去玩好么?”
“好诶,姐姐真玉!”
墨玉兴奋地跳了一下,坐在桌子另一边。
啊,玉?哦,我慢慢理解墨玉的行为方式了:平日我行我素,不甚通人情;遇见不平定要拔刀,再奸再邪也不畏惧。还有,喜欢玉,也把玉当成了万能的好词,用最喜欢的词,不吝赞美,还给我取了“玉草”这么难听的好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