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这对鸳鸯,吃饱了鱼,墨玉蔫儿了不少,“喵呜呜”打了哈欠,小脑袋一上一下点着,马上就要打瞌睡了。攸泩看着她,笑了笑,张开怀抱:
“来这儿睡吧。”
“喵…”
墨玉乱叫一声,迷迷糊糊地两手两脚爬过来,倒在攸泩大腿上。攸泩把她向上抱一抱,调整一个能让她更舒服的姿势,轻轻拍着、哄着睡觉。
墨玉胡闹半天,这时候倒在玉草软软的怀抱里,非常舒服,彻彻底底瘫在姐姐身上,连毛茸茸的猫耳朵和小尾巴都显露出来了。
“这是?”攸泩揉了揉眼睛以防自己犯困看错,“这耳朵,这尾巴,这不是猫么?”
墨玉猫猫缩在姐姐怀里,随着小小的呼吸声,长着绒毛球的耳朵一抖一抖,攸泩忍不住还是动手轻轻捏了捏。
“喵呜…”
怀里的小猫轻轻叫了一声,攸泩立刻放开手。虽然还是超级想摸,但既然这样会打扰到她,还是算了。(当一个少女能忍住不撸猫耳朵,就该知道她在下大棋了——我是说就该知道她有多温柔,甚至怕扰到了猫猫)
好吧,墨玉身上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觉得奇怪了。这么善良纯洁的孩子,就算是成精的,也该叫什么“猫仙”之类的吧,但她一直自认为人来着,而且也从来没提到过关于自己猫身份的事,那我也不提为好。也别随便向其他人说了,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
要照顾其他人的时候,就算再困,攸泩也强迫自己不睡着。撑着撑着,自己莫名其妙清醒了。于是攸泩一连坐了一两个时辰,看看天、看看湖,看看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墨玉,无聊却从容,她喜欢这种感觉。偶尔轻轻用手背擦一擦怀里小猫毛茸茸的耳朵,因为确实忍不住不去摸。
墨玉睡着时,嘴上发出“喵喵呜呜”的梦呓,不知在呼唤着什么;有时候翻身靠近攸泩那一边,还会轻轻叼住姐姐的衣服,留下一小片口水;小脸蛋也红红的,攸泩忍不住两根手指贴上去,有些烫烫的。
小东西还真是喜欢咬人啊,睡着了又在咬我…回去该让她洗个澡了,每天跑来跑去出不少汗,我也差不多…
无聊地自言自语,将怀中的墨玉轻轻搂紧。
好久啊,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姐姐嫁了人,倒像是我嫁了似的,守身如玉一样,很久没这么近接触其他人了。最近的一次,除了扛这俩人到客栈,也就是十岁出头时候和晴麓的玩闹吧。
换句话说,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或者,我是怎么了…从墨玉的身上,感受不出一点点恶意,有的只是一片纯洁善良的颜色。即使提着那把剑朝我跑过来,我也敢相信只是撒娇玩闹。满面笑容皆发自真心,没有半点讨好奉承的意味;并且有了难处心事,或许,也可以对她讲讲…
对、对了,这才是和人交往的本来模样吧。惯于奔波于人情世故,累得半死不活,我反而忘了这些最简单的…
难道说几年来越发厚重的心防,竟要被这个孩子瓦解了?不、不对不对不对!这孩子的距离感绝对是有问题的吧!才见面多久就喜欢这么黏着我,要是我是个人贩子她早就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里成了童养媳了吧!
对了对了对了,都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了,我怎么还是这么天真?现墨玉不懂这些,我应该告诉她才是。总之,一会儿不可以随便和墨玉贴贴了,关于和别人的距离感,我也该好好教给她才行。
……
时间慢慢流过,墨玉酣酣地睡,攸泩静静地坐。
“这么能静坐,”攸泩瞎想,“我不会是适合少林的吧?”
闲情逸致,听见身下的哼唧声,低头去看,墨玉已经睁开了大眼睛,平躺着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墨玉软乎乎地笑起来,耳朵也一抖一抖的,攸泩则红着脸撇开视线。
不行不行,老是看着她会被这可爱到过分的样子蛊惑的!今天早上还信誓旦旦地想要结束一切呢,结果已经“顺理成章”地发展到哄她睡觉了!我可是姐姐!虽然也才十七岁,但是都成人了,不可以再被这个小女孩打乱步调了!
“墨玉…”“姐姐!”
攸泩才想跟她说教点道理,脖子忽然被环抱住了,全喵的重量一下子身上,向后倒去。与此同时墨玉运起飞剑,瞬间将身边的石块树枝扫了个干净,坚硬的土也被奇妙的内力打得松软,免得硌到姐姐。
“欸!”攸泩被墨玉压倒了,但身下只是松软的泥沙,并不痛。墨玉身体矮一截,脑袋只能到攸泩胸口的位置,从沟壑上探出头来。
突然被压倒,身上衣服也脏了,但不足以惹攸泩生气,而是耐心问着:“怎么了?”
“喜欢姐姐,和姐姐抱!”
这样莫名其妙的就让她有点气了。陌生人怎么胡说都无所谓,但只要是朋友及以上的关系攸泩都会很谨慎对待的。就算她知道墨玉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但还是那句话,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是必须讲清楚的。
当然不管怎么恼,她也不会对眼前人乱发火的,摸了摸墨玉头顶的白发:“乖,先起来。”
起身后,攸泩心里酝酿着怎样说,墨玉坐在一边,左右摇晃着尾巴,又想说什么的样子。
“玉草…”
“诶。”
“我的耳朵怎么到头顶上去了,还长了尾巴啊?”墨玉两手握起毛茸茸的尾巴,在腿上随便蹭着,自己咯咯笑了,
“好痒好舒服~”
“这个,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知道…”墨玉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知道。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但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我想想…”
墨玉闭着眼睛思考着什么,猫耳朵和尾巴隐藏下去,人类耳朵又长出来了。
“好了,这样就又和姐姐一样了!”
“嗯?你怎么做的?”
“我就是想把它们藏起来,然后就做到了。”
好吧,我不该问的,果然是白问。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就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了。
“墨玉。”
墨玉看她这么严肃的样子,也认真起来,点点头:“在呢在呢。”
“那副样子,还是小心不要随便给人看了好。我,说实话,并不是特别清楚你的情况,但江湖上无恶不作、争名逐利之徒不在少数,被那些人盯上总是不好的。”
“以及,没有哪个坏人会把‘坏人’二字写在脸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是常有的事,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了别人,和别人靠得太近,太容易受到伤害。”
攸泩语气尽可能柔和,言辞尽可能简单,不知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如果听不进去,以后找机会再说便是了。
“所以在亲近对方之前,先判断对方是否值得亲近;在判断之前,先仔细观察,旁敲侧击之类的了解。不然你一门真心相待,对方总想摆脱你,甚至害了你,这听说也是不少的。”
“还有,你总喜欢抱抱我,我乐意便罢了,但换了其他人,男女授受不亲不说,就是同为女子,对此的想法也是不同的。况且有些人善妒,你亲昵抱过去,反而会被暗刀子捅了。”
“如果自己拿不准主意,也可以先问问信得过的人,如果我在旁边,我也愿意帮助你。”
结果还是唠唠叨叨说了不少啊,果然比起姐姐,我还是差得远…
“墨玉明白了。”乖乖坐着的孩子点了点头,“可是…墨玉相信玉草是好人,可以和玉草亲近一点吗?”
“当然可以,不过就算你愿意把我当作朋友,也该有朋友之间的距离。”
“可是,刚才你也说过‘乐意’给我抱抱,也就是说,往后抱抱还是可以的吧?”墨玉歪歪头笑了。
“呃,这个…既然我这样说了,那应该没问题…”
“好耶!”墨玉兴奋地从地上跳起来。
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好像给自己的未来埋了坑,但道理都讲了,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哦,对了!”
墨玉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找出那根紫色的羽毛,对着湖水插在脑袋上。“喔~”墨玉的头发和瞳孔再次变成了紫色。
是昨晚的那根羽毛,好神奇,居然还能让头发和眼睛变色…
攸泩思考着,回过神来,墨玉已经凑到了眼前,两只小手搭在她的肩头,脸越来越近,几乎要感受到呼吸。
“诶?”
“盯——”
“嗯,噢!很漂亮呢,紫头发的墨玉宝宝也很可爱!”
“谢谢玉草。”墨玉笑了笑,却没有松手,“不过,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哦~”
“这样吧,再给姐姐一次机会。”墨玉神神秘秘地笑着,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攸泩的唇上,
“只有一次机会,要问出墨玉想听到的问题哦~”
什、什么啊,让我夸夸奉承两句还行,让我真的去认真猜这孩子的心思,这实在是…好麻烦啊。
“那…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头发也变紫了?”
“不对不对”墨玉摇摇手指,“明明很简单的,就是问一下‘那天出去发生什么事了’,或者至少问一下‘从哪里得到这根羽毛的’都行吧。这些天真得很感激玉草照顾我,但墨玉的事,你可从来都没有问过哦。难道说,玉草对其他人的关心,只停留在身体表面呢?”
“啊,我…”
居然被墨玉质问了,还是这么严肃的话题!
攸泩从来没想到过会被这么幼稚的孩子难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吧。”墨玉顺了顺衣摆,盘腿坐下,“我来教教姐姐怎么问,就先说一说姐姐的事吧!”
这小子,明明就是想问关于我的事吧。这么弯弯绕绕的,估计就是刚才跟我学的。
看着墨玉完全藏不住坏笑的小脸,攸泩也被逗乐了,坐在身边,伸手捏了捏:
“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我已经…用刚才的话说,我确定墨玉是我可以信任的好孩子,愿意对你敞开心扉了,所以,尽管问,好么?”
“好耶!核心目标达成!”
什么核心目标啊。好吧,最后,我还是输给这孩子了啊…
输就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