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就说第一个方案吧。”我挪开一点没动的咖啡和贝果,将文件在桌面上摊开,指着所谓的摊位设置那一点问道:“那摊位上的负责人,你准备找谁帮忙呢?”
“我觉得学生会成员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摊位的顶棚和桌椅板凳,要从哪里找呢?”
“社团招新时候用的可以借过来吧。”
“游戏是什么呢?”
“就是猜谜……等等这些吧。”小林脱口而出,但话到一半又卡壳了。分明就是脑袋一热,以为自己想到了好点子,却完全没有进一步考虑吧。
“假设这种游戏真的会有趣,那奖品是由谁来支付购买呢?”
“这笔钱我可以出。”小林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有钱真好呐,我在心里忍不住地想,如果真的是总统竞选的话,尽管竞选者之间的差异再大,这么豪横的挥霍也能填补巨大的鸿沟。但如果只是普通的学生会长竞选,这种做法无疑便是绕了远路,同时也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我的老家八王子市其实也出过不少富甲一方的豪绅,他们飞黄腾达了后往往也会选择以资助家乡的名义换取知恩图报的名声。但无论他们捐了多大一笔钱,平均落到一个居民的头上也只是如鹅毛般轻飘飘的一片,是无法满足人们被日益激涨的贪念的。
毕竟连源义丞那样的名门贵族,也没有轻易达成向学生们做出的承诺,想必也是料到了这一点吧。
“那你的意见呢?”似乎是因为想法一直在被我反驳,小林有些气恼地反问道。这幅气鼓鼓的少女模样真是少见了。
“北苍纪念沿袭了这么多年,不是想改就能改的。当然我不是说尝试融入新花样不好,而是得徐徐图之。”
虽然北苍纪念很无聊,但京都府立的学生们早已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摸鱼秘籍,不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便能轻松完赛,好向学校交差。可如果改变之后的北苍纪念符合他们大多数人的心意还好,如果同样无趣,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所以,个人觉得,还是尽量以改善参加者的体验为优先选项。”
“那具体要怎么做呢?”小林的语气透出一丝急切,但我实在无法确定自己的意见能否满足她的期待。
“首先,我们可以了解参与者的期望开始着手。”
其实这和收集学生对学校的意见的道理是相同的,只是范围大和小的问题。虽然也会出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但我并非打算靠此来拉票,而是以此方式广而告之——这届的北苍纪念是由小林悠奈主理开展的。
“接下来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了。”
我完全不认为光靠我们几个人的一厢情愿,仅靠一朝一夕就努力就能让北苍纪念变得多有趣,
所以从一些容易完成的问题下手,也学着大势宣传即可。
“第一个就是摊位的供水问题。”
我将小林总结收集到的资料翻到北苍纪念路程图的那一页,指着地图上唯二的两处各标记了蓝色和绿色的点说道。
蓝色表示补给点,绿色表示医疗点。因为地下管道设计的原因,学校方面仅可能从这两个点连接自来水管。
虽然历史遗留问题无可厚非,对于北苍纪念这种程度的马拉松来说两个点已经足够,但其中并不是不能大做文章。
“可以拜托学生会成员,在这两个地方再设置一个补给点和医疗点。如你所说的那般,顶棚和桌椅可以循环利用社团招新所使用的那些,然后再搬运几箱矿泉水过去就行了。”
借由各种会议的需要,学校有专门的矿泉水赞助商,既然是为了北苍纪念,那么就算借用一些而不会受到指责吧。
“第二个就是参与者的马甲了。”
尽管北苍纪念在专业性上已经注定“无药可救”了,但校方还是煞有介事地让参与者们套上印着数字的黄色马甲,似乎真的有在为他们计时一样。
可搞笑的是,这样的黄色马甲似乎是上个年代田径社淘汰下来的物品,一个社团的分量平均到整个学校学生的头上,想也知道只有少部分学生能够套上马甲。
这并非“黄袍加身”的荣誉,而是被冠以“可以看那人笑话哦”的诅咒。只有佐佐木或者橘那样的现充穿上马甲,或许才会被阿谀奉承淹没,逃过一劫吧。
“所以我们是要购置新的马甲吗?”小林问道,“还是全校学生的数量?”
“那样做是不可能的。”我摇头否定。这是一笔价值不菲的项目,学校方面肯定不会同意资助,要是自己垫钱也就落了下风,所以……
“不需要购买马甲,选择次之的号码牌就好。”
所谓的号码牌,其实就是印着数字的各种颜色的贴纸。在国中体育考试的时候,兼任裁判的体育老师就曾在我的胸口和短裤上贴过这种东西,完赛后便可轻松撕下。如果还有粘性,就会给下一位参赛选手使用。不过偶尔也会发生号码牌在跑步中掉落,成绩作废的不幸事故。
“尽管是一次性物品,但价格比马甲可便宜了许多,如果以北苍纪念的名义订购,就算是全校学生的数量,校方应该也会故作大方地出这笔钱的。”
“这样做就好吗?”小林不确定地问道。
“或许你也可以多选些颜色,用以区分不同年级之类的。”
“真是惯用套路呢。”说着,小林理了理脖子上不存在的领带。
“最后,再从一些确实会影响参与者情绪的小地方入手吧。”
比如终点线前的红布条需要换条新的,除了校医外再象征性地请几位社区医生助阵,也可以在YouTube上开通直播什么的,对了,啦啦队的彩球和口哨什么的都可以换新,这笔钱就用铁血手腕强迫礼仪社花他们的社费购置吧。
说了这么久,我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可这东西并不能解渴,我又找服务员要了杯凉水。当然,这是免费的。
小林悠奈听完我的建议后,便拿回自己的总结资料开始来回的翻阅修改,终于在我消灭盘中的贝果后,她长出了口气,对我笑着说道:“这次多谢你了,黑山。”
“现在说谢还为时尚早。”
我并不觉得小林能凭这次北苍纪念一举拿下学生会长之席,说到底人和物理规则一样,是有惯性的。如果现在的学生会长不差,干得挺好的,你把他换了干什么呢?
其实我原本以为学校会支持小林担任学生会长的,毕竟一方面女学生比较听话,另一方面就是大多数男学生都会服从女学生的管教,因此许多教师都喜欢让女生担任班级干部,这样的安排确实为他们省心不少。
但我实在没想到源义丞连校长都能请得动,不论这是出于他的个人魅力还是家庭背景,总之单打独斗的小林应该是没有获胜的可能的。
“不论如何,感谢你今天愿意陪我。”
在咖啡屋前分别的时候,小林再次朝我鞠躬道谢。
“是我该多谢你清客。”
说实话看到小林付款时的收据我真的是心惊肉跳的。
当然,不久后我便看到了更令我心寒的数据。
源义丞在代理任期结束前举行的模拟投票的结果出来了,抛开弃权的五十票不谈,他以三百八十票的数据遥遥领先第二名拥有一百二十票的小林悠奈,还有得票率不差上下的一百一十三票的葛原。
从选票的分布情况不难看出,葛原的计划彻底宣告崩盘,令我也觉得失望的是,京都府立第一高中内或许并不存在愿意做乖乖学生的、保持沉默的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