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未寒垂下眼不去看她，声调却没有退意：“殿下如果以我们是海盗的说辞和东秦交涉，以东秦现在的形势，不会处理的。”
北狄吞并了楼兰和南越，势头正足，东秦又正值叛乱平定，畏缩不前，不然也不会出现从未有过的和亲。
更别说所谓几个海盗了，她都能想到自己的父皇，东秦的皇帝会怎么说。
无非就是随卡特尔处置。
可他们确实并非海盗，也确实是误入，仅仅进入对方海域不到二十米，想兴风作浪都没工夫。
但就诺伊莉亚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来看，恐怕背后还关联着某些事。
诸如争权夺位这些，她听老师讲过，西洋王国这类事也是层出不穷。
没准他们运气不好，就在人家夺权的关节点上，送来一个在旧王面前表现的机会呢。
想到这儿，她只觉得命运弄人。
一场风暴打乱了所有的规划，自己不但没能成功假死，反而陷入另一重危险，还把跟着自己冒险的手下都带进来了。
诺伊莉亚眨眨眼，颇有耐心道：“可爱的小维纳斯，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维纳斯是西方神话中的美神。
曲未寒垂眸道：“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能提供给殿下的价值。”
诺伊莉亚被逗笑了，蓝色的眸子笑盈盈的，像被搅动的湖水。
“你这不是知道嘛。那么既然没办法通过和你好好谈找到价值，我就只能通过我的方式啦。”诺伊莉亚道，“但我听说你们好像都有什么落叶归根的说法？”
曲未寒一顿，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
不知道当海贼在卡特尔是不是比谋反还严重，对方的意思，要么是动了杀心，要么是打算一直关着他们。
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那她还不如和亲去呢。
诺伊莉亚懒懒道：“我很喜欢你漂亮的脸，小可怜，但你知道的，它不能帮你解决一切。尤其，前一阵有海盗袭击到一位教会公职，我们最近正严打海贼呢，更别说还是异域的，除非你现在变出一张官方文书来，不然……”
不然就玩完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偏偏有苦难说。
诺伊莉亚笑眯眯道：“所以明白了吗，很遗憾你们运气不好，不出意外的话，是没办法归根了。”
她明明是在笑的，但是眼底的寒凉直教人心惊。
曲未寒抿唇，“殿下这么说，像在等我抛出所有筹码。”
诺伊莉亚又凑近了点：“恕我直言小家伙，你还有什么筹码呢？非法入境的海贼，不论是非法入境还是海贼，都是终身监禁起步。”
……什么卡特尔，这是暴君国吧，起步，还能起什么步，就剩杀头了。
那就要用点别的办法了，曲未寒抬眸。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寒芒闪过的霎时，诺伊莉亚脸上笑意还没褪尽，眼底先是讶然，随即飞快避闪。
但要想完全躲过如此近距离下的袖箭，实在是天方夜谭。
曲未寒毫不怠慢，低低道了声得罪后紧跟着几步迈上来，又变戏法一般翻出一把折扇，不知摁了什么机关，扇面隐隐闪着银光，像是刀锋
她并没有朝要害之处发射袖口内的暗器，只打算挟持诺伊莉亚威逼对方放人。
这位兰斯洛特殿下在先前展示出了高超的箭术，但弓箭这类的武器，绝不会在近战中讨到便宜。
而她对自己的身手足够自信，一个年纪相仿的西洋公主，八成不会是她对手。
只要争取到一条船，能让刀疤脸他们先走，之后她再搬出和亲公主的身份，最起码不会连累到他们，而东秦还需要她，她最差也还是回到和亲路上。
尽管可能不会像这一次一样这么成功的骗过陈牧北，但多少还是有挣扎余地的。
理想总是很饱满。命运也总是爱她的。
五秒钟后，曲未寒木然收起袖箭，自暴自弃一般捏着扇骨，自己的骨节隐隐发白。
诺伊莉亚懒洋洋摩挲着袖箭，毫不在意自己手背被刮出的一道血痕，故作惊讶：“哇哦，我还没见过这种的呢。”
而让曲未寒停下攻势的原因——诺伊莉亚手里握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器物，金属外壳，通体呈古铜色，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很刺鼻的气息，呛得人不由自主地咳嗽。
这也是曲未寒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她的同胞哥哥，大皇子，就是死于弥漫着火药味的一场刺杀中。
不过那些人用的和诺伊莉亚这把火枪完全不同，更为庞大笨重且不好操作，因此那场宫宴上的大部分人都遭了不幸。
火药最初是由汉人传出的，不过普及程度并不高，也不知道卡特尔是什么心思，给这位公主量身定做了一把。
诺伊莉亚笑眯眯地摆了摆火枪，打趣一般，话却不容置疑：“你知道的，它威力很大，仅此一把。有点沉不住气啊，小维纳斯。”
曲未寒自知是她太着急了，没话可说。
但好歹她是有底牌的。
大不了和亲。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曲未寒也扯了个温和的微笑：“是殿下棋高一筹。那么希望殿下尽快联系东秦。”
诺伊莉亚对她态度的转变有点好奇：“嗯？不是不想联系么。”
曲未寒道：“此时非彼时。”
她这话说的诺伊莉亚听不懂了，干脆摊手道：“你也说了，海盗的话，联系上也……”
“离得不远，那估计来救陈将军的人也会搜寻我。殿下不妨在附近海域多派些人，看看有没有找来的东秦军船。”曲未寒道，“东秦的王也姓曲。”
诺伊莉亚沉默片刻，坐回椅子上，思索后眯起眼：“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对那个字有点印象，原来是小公主。那我更好奇了，为什么东秦的小公主会和一群海盗混在一起，是你们的计策？你死在这里，然后你的国家借此攻打我们？”
虽然听说先前王朝有这种事，但很明显不能发生在此时自顾不暇的东秦身上。
曲未寒揉了揉腕上的红痕，道：“可能风俗不同吧，我们那边海盗不这么穿，没准殿下认错了呢。”
她的回答相当耍赖，可偏偏挑不出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