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对，您点这里，然后再点这。”
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手把手耐心的教周边小区的大妈如何使用手机缴纳煤气费的蒋唯祎，林子涵很难将她与半小时前那个窝在咖啡台后玩着放置挂机类手游的颓废少女联系在一起。放置在咖啡台上的手机传来清脆打击和技能音效配上不断重复魔性的BGM，使得林子涵有些心烦意乱。
今天是林子涵回到新城时隔半个月重新上班的第二天。他并没有因为被同事背刺后而一蹶不振后，由于钱花光了所以不得已只好出来工作。恰恰相反，林子涵回到新城的第二天就信心满满的开始寻找新工作。可是面试了五六家公司后林子涵终于发现状况和自己想象中的也恰恰相反。
“借过一下。”
林子涵的发呆被打断，身体下意识的往前挪了挪，随后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妈已经离开。蒋唯祎侧着身子从林子涵的身后挤了过去，往自己咖啡台后的专属位置上一坐，专心致志的玩起了手机。
林子涵扪心自问他其实认为蒋唯祎的长相其实很在自己的审美点上，一双杏眼搭着一对柳叶眉衬着肉感的脸显得很是小巧，只是因为总是低着头和明显不打理的发丝乱飘的波浪卷让整个人显得阴沉颓废。不过也正是蒋唯祎的这份颓废感反而让她那头略显凌乱的头发有一种修饰的恰到好处的美感。
“那个，我加你个微信吧？”
林子涵想过无数种如何打破眼下诡异的沉默的方式，看着心无旁骛的玩着手机的“同事”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算得上最稳妥的一种。
“哦，好。”
蒋唯祎侧趴在桌上将自己的手机往林子涵这边推了推。看着眼前这幅模样的女孩林子涵觉得自己像是骗工资的，怎么看这家书店都像是随时会倒闭。
不过要说被骗，应该是自己先被蒋叔骗的吧。
三天前，新城中央咖啡。
林子涵推门走入店内，就看见有人朝着自己挥手。那人穿着黑色暗纹西装，头发乌青梳理得体，只可惜脸上的老年斑还是将自己50多岁的年纪给出卖。不出意外他就是蒋意，美兰书店的老板，今天面试自己的HR。
“喝点什么吗？”
林子涵从善如流的要了一杯“冰美式”，最便宜不是吗？
蒋意将自己的眼睛往下挪了挪，有些生硬的操作着手机下单了一杯“冰美式”。
“他们家用的豆子不是很好。”
蒋意突然将头凑过来，压低声音对林子涵说道，
“啊，是吗，那我到时候尝尝看。”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林子涵面对这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们书店也有在做咖啡，所以能尝出差别来。”
原来只是想引出他们书店也有咖啡业务来表达他们书店的档次吗？林子涵暗自想到。
“您的冰美式。”
店员将咖啡送达后，林子涵嘬了一口后，酸感十分突出。
“我说的是吧？”
“嗯。确实不太好喝。”
林子涵其实尝不出好坏来，只是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口感的咖啡所以“从善如流”的回答了问题。
蒋意听后显得有些得意，看到对方的反应，林子涵知道自己起码回答没有失误。只是一般人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头铁的去反驳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吧？
“那个，我想问一下，我如果入职后，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呢？”
“哦，”蒋意思考了一会后，“啊，其实就是一起策划书店的活动还有执行了。”
“刚刚在看你的简历。”蒋意又补充了一句，顺便扬了扬手机示意自己真的是在看林子涵的简历。
“明白了，那其实和我之前的工作吻合度还挺高的。”
“怎么样，有兴趣吗？”
“啊，那个请问······”
林子涵想问问书店的相关情况，只是问题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们氛围很好的，福利待遇也很不错，而且每天到点就可以下班，绝对不加班。”
“哦，那······”
怎么突然变奏了？但听到“绝对不加班”这几个字后，林子涵明显有些心动。
“我看了下你的通勤距离好像挺近的，要不要来试试？”
也是，这家书店离自己家走路大概也只要二十多分钟，如果工资还行的话其实也还不错？
“我······”
“工资待遇什么的可以商量的。”
喂，他是不是有读心术啊？
“我想问一下每月几号发薪啊？”
逮住蒋意说话的气口，林子涵终于是能问出一个完整问题的机会。
“5号发上一个月的工资。”
“好。”
面试后林子涵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直到今天来书店报道后才发现这里氛何止是不错啊，简直是棒极了——书店冷清到几乎让他觉得自己一个月啥事不用就能拿工资；算上老板蒋意也才拢共三个人的书店氛围能不好吗？
“话说，书店没有生意真的ok吗？”
蒋唯祎的眼神短暂的从手机上离开瞟了眼林子涵，反复再说“你这是在没话找话吗？”
“你去问我爸呗。”
就在林子涵对能够得到女孩的回答不抱希望时，蒋唯祎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从让自己听得心烦意乱的BGM中传来。
是了，她是蒋叔的女儿。
“每天这样无所事事真的好吗？”
林子涵的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笑眯眯的中年老好人的模样，或许就是蒋叔太宠她了才让她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摆烂吧。
“这样不挺好吗？轻轻松松把钱赚了。”蒋唯祎听到林子涵的话头也不抬的给出了答复。
她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描淡写就把这种话说出来啊？蒋叔那天僵硬的操作手机给自己点冰美式的模样再一次在脑海内浮现，这年头能给面试者倒一杯水的公司都算得上是良心公司了，更何况是自费点咖啡的蒋叔呢？
“我觉得这样不好，既然大家都在这家书店上班，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努力非得摆烂呢？”
这话我今天讲定了，虽然觉得有些幼稚。听到蒋唯的那番话后林子涵心中为蒋叔感到不值，这么理直气壮的啃老让人很不爽啊。
蒋唯祎听到林子涵语气有些重的话后微微发愣，林子涵看到蒋唯祎的反应后内心有些沾沾自喜——一看她就知道平常没被人说过重话。
“啧，你要觉得不好那你就辞职呗，你现在这幅自我感动的样子让我有点恶心。”蒋唯祎的语气此时也变得有些不爽，这是林子涵今天第一次听见她的话里有了情绪。
但这让自己更不爽了啊。
“你摆烂有意义吗？现在书店生意基本没有吧，这情况你怎么能够心安理得每天往这里一窝啥事也不管的啊？难道蒋叔真的能养你一辈子吗？”
蒋唯祎听到林子涵的话后身体明显的一顿，此时林子涵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话说得重了。不过此时后悔好像已经为时已晚——
“你以为你是谁啊？”蒋唯祎将手机收放回口袋随后站起来，“啧，多管闲事。”
“借过！”蒋唯祎有些粗鲁的用腿将林子涵顶开。
“真有那本事，回来干嘛。”蒋唯祎从咖啡台出来再次经过林子涵身前时，好似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后扬长而去。
听到书店内动静的蒋意从员工休息室姗姗赶到，看着眼前发愣的林子涵出言问道，
“怎么了，子涵？”
听完林子涵将发生的事情复述完后，随后蒋意示意让他往里头挪挪，自己则坐到林子涵刚刚的位置上。
“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子涵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蒋叔突然讲起故事来？
“曾经有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半开玩笑的说，'我们以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吧'。男人的妻子听到后把话当真了，然后在建筑公司做设计的她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加班生活。过了5年两人的书店终于开了起来，可是那个时候女人查出了心肌炎。书店的开业期间总是困难重重，女人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又投入到经营中去了。最后女人因为过度劳累而导致心肌炎发作去世了。”
说到这里蒋意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水杯抿一口润润有些起皮的嘴唇，然后继续说道。
“妻子去世后那个男人时常在想，如果当时自己不和妻子开那个玩笑，现在也许还是幸福的三口之家，她的女儿也应该是个开朗的快乐的女孩吧。”
“抱歉，蒋叔。”
刚刚还是显得伤感的蒋意听到林子涵的话后立马促狭的对他眨了眨眼，
“你现在最应该道歉的应该不是我吧？”
这一瞬间林子涵觉得自己真该死啊。“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老一辈的话总是有它的道理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