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烬荒山径与流浪市场
放眼北方，地势逐渐由沙丘转为低矮的岩脊与干涸河谷。明亮却不温暖的日光下，岩石表面裂开道道细缝，呼应着整个大地的伤痕。这一带气候与地形愈发多变，常能在半天内经历炙热干旱、冷风侵袭，甚至随时可能降下酸雨。
艾希亚与薇菈带着那头受伤兽狗，走走停停，顺着破裂的公路痕迹跨越一个又一个废墟据点。尽管大部分据点都早已净空，连仅存的金属零件或可用物资都被拾荒者搜刮干净，但她们偶尔还是能找到一些稀有的能量电池残骸，或者废旧通讯装置。这些东西看似破烂，可若加以修缮或拆解零件，仍可能成为宝贵的交换筹码。
天近黄昏时，她们终于抵达一片岩壁环绕的山径。根据薇菈的扫描，这里曾经是某段高速公路的隧道口，如今整段山壁崩塌，导致隧道几乎堵死，只剩下裂缝可供通行。四周还散落不少车体骨架，诡异地卡在岩石缝中。
「要不要翻过山头？还是尝试穿过隧道遗迹？」艾希亚举目看着那高耸的山崖，思考哪条路更安全。
薇菈检视地形后，沉吟道：「翻山可能得多花一两天，而且山顶辐射或气候更恶劣，危险性不低；穿过隧道若能顺利，就能节省不少路程。只是隧道内部阴暗，不知是否藏着突变生物或废弃陷阱……」
艾希亚转头看向兽狗：它耸着耳朵，鼻子不停嗅着隧道方向的空气，看起来没有异常恐惧或狂躁。 「它好像没有察觉可怕的气息，也许隧道里暂时没大群猛兽栖息？」
两人讨论片刻，决定还是尝试隧道这条捷径。毕竟翻山不仅费时，而且一旦天候恶劣，极可能遭遇难以预测的暴风雪或酸雨。
于是，她们在隧道口点亮携带的照明装置，慢慢深入那黑漆漆的洞穴。破损的公路斜斜地向下延伸，两旁的山壁有不少坍方迹象，石块与车体交织成一片狼藉。空气带着淡淡的霉味与腐尸气息，显示这里曾发生惨烈车祸或战乱。
走了大概几百公尺，一阵低沉的「嘎吱」声在隧道深处响起，仿佛有大型金属缓缓移动。艾希亚与薇菈立刻停下脚步，四处扫描，却未能立即辨别声响来源。
「兽狗的反应怎么样？」薇菈观察到它似乎有些焦躁地摇晃尾巴，鼻子浓烈地抽动着气味。
艾希亚蹲下摸摸它的头，低声道：「它看起来在警戒，但又没有像遇到刚才那种变异怪物时发出威胁吼声，也许前面是某种机械装置……？」
两人小心往前，终于在转角处看见一台半倾斜的自走平台车，外形类似工程用的机器，可能是在末日时曾试图开进隧道避难。平台车的外壳严重凹陷，履带脱落，不过驾驶舱那部分微亮，似乎还在闪烁能源指示。
「一辆无人驾驶工程车？」薇菈难掩诧异，「怎么到现在还能运作？」
艾希亚走近查看，看到车体上印着企业徽标：「看来是2150年代左右的人类公司所造，也可能后期经改装，用来进行挖掘或运输作业。它或许是隧道塌陷后，被困在这里，再也没被人启动。」
她摸了摸那仿佛还有余温的车壳，发现内部系统发出微弱嗡鸣。 「薇菈，你能否用介面连结，看它是否残留可供查看的资料？比如隧道后方是否有可怕的陷阱、或有其他道路？」
薇菈点头，把连接线插入车体的一个维修孔，尝试进行通讯。几秒后，她的神情露出惊愕。 「这设备里的自动导航系统试图跟我对话，虽然已损坏，但好像还保留某些语音模组……」
话音刚落，车体喇叭忽然「喀拉」一声响起一段沙哑的电脑合成音：「……警告……前方道路坍塌……请……原地等待救援……」
飘忽不定的声音持续回放，看来是当时系统断电时的最后指令，重复提醒驾驶者或乘客尽快撤离。薇菈再度搜寻存储模组，这次捕捉到更多片段：
「……发现辐射浓度升高……收到末日防御令……建议转移……」
「可惜，都太断续了。」薇菈皱眉，「但至少证实了当时人类在撤离时，因为辐射与各种混乱而无法顺利通过隧道。这台工程车就在这里报废。」
艾希亚轻轻敲打车壳，试着问：「还能不能启动它？如果能用它开路，我们或许能更顺利地穿过隧道深处。」
薇菈摇头：「恐怕不行，能源核心只剩下非常微弱的残存，驱动履带和液压系统不太可能。但我可以尝试充电或更换零件……不过需要花大量时间，且不一定成功。」
「算了，不要浪费时间。」艾希亚评估情势后，决定继续步行。 「我们带着它走也不现实，就尽量翻过前面的废墟吧。」
于是，她们继续往前，小心绕过工程车以及坍塌的泥土石堆。途中，她们又在一具断裂的卡车车斗里，找到一些散落的破布与化学照明棒。从脚印和物品状态推断，或许过去几年曾有人在此短暂栖身，却不知后来去向。这条山径隧道仿佛时光凝滞的所在，静静埋葬许多亡魂。
绕行约莫一个多小时，终于隧道尾端的亮光渐显。艾希亚松了口气，朝薇菈露出些许笑容：「好，暂时没遇到什么大麻烦，或许这段隧道没有更凶残的变异者。」
话刚说完，兽狗忽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连续发出低沉吠声。艾希亚立刻警觉：「它闻到什么？」
薇菈也提高警戒，开启热能扫描，果然在隧道出口附近探测到十多个生命体反应，正分布在两侧岩壁上。看排列方式，似乎呈包围态势。 「该死，看来我们果然没那么幸运。」
岩壁伏击与流浪商队
当两人接近隧道口的光源时，一群手持武器的人影忽然从上方岩壁与崩落的石堆后冒出，乱枪齐发。弹头啸叫着击中地面与周遭岩石，崩起碎石与火花。
「伏击！」艾希亚迅速扑倒薇菈，并在刹那间操控光束炮反击。浓烈的光束轰击岩壁，迫使一部分敌人连忙闪避。
「小心！他们人数不少！」薇菈紧贴地面，启动电磁干扰装置，希望影响对方火力，但她扫描到那群人用的多是老式火药枪，干扰效果有限。
兽狗低声嘶吼，躲在艾希亚身后，似乎随时准备扑击。
不一会儿，从上方传来一声嘶哑怒吼：「都给我停火！别毁了他们的装备和物资！留活口！」
听到这声令下，枪声果然暂停。岩壁上缓缓走出一名矮壮男子，身披旧装甲，腰间挂满形形色色的小刀与手枪。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下方的两人一狗。 「嘿，看来是两个装备不错的冒险者，还带着只畸形狗。你们刚从隧道里出来吧？老实交出值钱的东西，或是加入我们的商队，否则……」
「商队？」薇菈闻言一愣，对方口口声声说要他们「留活口」，又自称商队，这逻辑颇为怪异。
矮壮男子似乎看出薇菈的疑惑，咧嘴狞笑：「我们是『黑铠团』，在这片烬荒山径跑商生意。只是嘛……也顺带收收过路费，或者把顺手捡到的装备卖给有钱人。懂吗？」
原来是打着商队之名、实际上带有强盗性质的流浪集团。这种团体在末世相当常见，他们可能半买半卖地兜售物资，但也随时会洗劫路人。
艾希亚知道硬拼不见得划算，对方人数至少十几人，尽管她与薇菈拥有先进武器，但此处地形不利，对方占据高处，还能居高临下射击。何况他们还可能有别的底牌。
「你们想怎样？」艾希亚扬声问道，故意放软口气，「我们并无恶意，也不想与你们作对。或许能用物资交换安全通行？」
矮壮男子大笑：「不错不错，聪明人！交出你们身上所有看起来值钱的武器、晶体电池、还有那套精良的盔甲。我们就放你们走。怎么样？」
艾希亚闻言眉头一皱，这些可都是她与薇菈在荒原上赖以生存的装备，没了武器和盔甲，就等于任人宰割。更何况两人身上最值钱的，恐怕是艾希亚的仿生核心——但这绝对不能曝光。
「这恐怕不行。换个条件吧，我们可以拿出一些可吃的罐头，以及几个修得还算完整的电子零件。对你们而言，应该也有不小的价值。」薇菈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脑中思索突围方法。
然而，矮壮男子不为所动，摆手示意手下继续包围。 「算了，我可不想再啰嗦。把那女的身上装备拆了，或许能卖给神权教派，听说他们对古代高科技很感兴趣……」
话音未落，艾希亚已发现事态不可逆转，索性爆发先手突袭。她猛地抬起左臂光束炮，朝岩壁边缘的几名射手连开两枪。白光轰鸣，那几人惨叫着从高处栽下。
薇菈同时迸出电磁冲击，干扰住对方另一侧的武器；兽狗则吠叫着窜向低处躲藏的几名歹徒，利牙狠狠咬住一人的小腿，让他倒地哀嚎。
矮壮男子也被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吓得一阵手忙脚乱，但他很快恢复镇定，咆哮大吼：「别怕他们！人数上咱们占优势，集中火力！往她们那边射击！」
顿时枪声再次大作，弹雨四散。艾希亚侧身躲到一辆报废车壳后，用等离子剑格挡几发近距离子弹，但还是被飞溅的碎片击中肩甲，所幸冲击力不算致命。
「他们火力太多了，我们得找机会冲出隧道口！」艾希亚对薇菈喊。
薇菈咬牙道：「明白。但要避开高处的交叉射线不容易……」她连续释放两次电磁干扰后，能感觉体内能量消耗甚大，再这样下去也难以持久。
时局陷入僵持，对方的火力压制颇具威胁，但对艾希亚来说，并非完全无解——只要能一鼓作气冲破包围，进入外面更开阔的空间，她和薇菈的先进武器就能发挥更大威力。同时，对方也要顾虑别把她们的装备破坏过度，否则就失去「战利品」的价值，这也是她们的机会。
「兽狗！」艾希亚突然对那头畜生喊道，并指向左侧堆积的废车，「去！」
或许它不是真正听得懂人类语言，但感受到艾希亚的手势与语气，它迅速绕到侧翼，从废车缝隙里悄然逼近。几名伏兵忙着把枪口对准艾希亚，没料到它会从左侧扑出，顿时尖叫四起。
短暂的混乱让火力出现空档，艾希亚抓住瞬间，翻身跃出掩体，等离子剑划出一道紫色电光，斩断最前方两名伏兵的枪管。枪枝「哧哧」冒烟，手持者惨叫着后退。
「薇菈！」她再次呼唤。薇菈立刻跨步跟上，将电磁冲击定向释放到另一群人，令他们的枪枝故障火花四溅。两人合作无间，如同突入敌阵的刃与盾。
矮壮男子见手下节节败退，气得面色铁青，一把揪住身旁某个拿着火箭筒改装品的手下，低吼：「快，给我轰了她们！」
那手下举起火箭筒，正想扣下扳机，却被薇菈一记光束直接射断发射器管身。 「轰！」一声巨响，飞弹还在管内就被引爆，瞬间炸得周遭敌人翻滚吐血。
骤然的爆炸产生大量浓烟，也令岩壁抖动，落石纷飞。矮壮男子狼狈地滚到一旁，脸上被碎片割开几道血痕。他猛地看向下方，发现艾希亚与薇菈已趁机冲出隧道出口，兽狗则在距离不远处逼视他们。
「该死……别让她们跑了！」他嘶吼着指挥剩下手下追击，可是那些火力尚存的人已经士气涣散，他们根本料不到对手如此强悍，高呼着「老大，打不过啊！」「再打下去全得死！」纷纷后退。
最终，矮壮男子只能气得跺脚，目送艾希亚、薇菈与兽狗奔向荒野，不甘地在背后开了几枪泄愤，却全落空。他怒不可遏地咒骂，却无可奈何。此战他们损失惨重，完全看不出半点「捡装备」的好处。
甩开黑铠团的追击后，艾希亚与薇菈在夜幕降临时终于逃到一片浅岩谷地。两人皆满身灰尘与汗水，好在并未受重伤，兽狗虽有擦伤但行动依然敏捷。
「呼……」艾希亚低喘几口气，「那些家伙挂着商队名义却做打家劫舍的勾当。真是不能小看荒原势力。」
薇菈坐在一块巨岩上，检查损毁的电磁干扰器。 「好在我们没有死伤，但此地继续往北，肯定还有更多类似或更狠的团伙。若想在北方活动，最好先搞清楚有哪些聚落或交易市集能安全往来，不然我们只会不断被围剿。」
「可是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艾希亚抬头望着渐暗的天空，眼神有些凝重，「刚才那群人说他们是商队，按理推测，附近应该有相对固定的交易地点，方便他们兜售物品或补给。」
薇菈思索一阵，忽然想起以前在某份残留资料里看过：「我记得好像在中北地区，存在一个被称作『流浪集市』的地方，各种荒原势力都会去那里交换物资。可它只在特定的季节或条件下出现，位置不固定，是个时隐时现的流动市场。」
「时隐时现？」艾希亚眉头一挑，「听起来像传说。但若真有那种聚集各路势力的交易场所，倒是能让我们收集更多情报。」
薇菈点头：「不过，也很可能危险度高。各路人马云集，光是火拼或暗杀就防不胜防。不过对我们来说，若能做好隐藏，或许能透过交易取得不少关于机械国度、末日反击系统，以及数字文明的消息。」
两人当下决定留意这方面的线索，若途中遇到可靠商人或旅人，就打探「流浪集市」的消息。此刻，天色已黑，再行动恐怕会碰上夜间掠食者或不明危机，于是她们就地在浅岩谷扎营，找了个避风角落简单支起夜宿。
兽狗趴在一旁，盯着远方漆黑的荒原，不时竖耳聆听是否有异动。艾希亚和薇菈则轮番在夜色中警戒，用少许干粮填饱肚子。篝火微弱的火光映照她们的脸庞，说不出的凝重也说不出的坚定。
夜深时，薇菈让艾希亚先休息，她独自守夜。四周静得只剩风声与兽狗偶尔的呼吸。漆黑天幕下，薇菈脑中却出现一连串闪烁记忆片段——那是博士薇拉·罗拉的情感残留。
她仿佛看见昔日人类文明仍兴盛时，博士在研究所里的身影。那身影忙碌于基因工程与仿生技术的试验台，偶尔回头看著成长中的艾希亚，眼里流露暖意。
「艾希亚……」薇菈轻声呼唤，回神看向正蜷缩在岩壁边的银发女子。如今的艾希亚已成坚毅战士，却也背负了博士所遗留的沉重秘密。身为半仿生的薇菈，虽拥有人类情感轨迹，却不能完全感同人类的情绪，只能透过残存数据体认那份深沉关爱。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像着若博士尚在，或许会对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倍感痛心。但现在能继续前行的，就只有她与艾希亚。
「博士……我们还在找那答案：人类为何消失？世界又如何陷入这般荒芜……」薇菈喃喃自语，然后握拳下定决心，「就算前方再危险，我们也要到真相所在之地。」
夜色深沉，她静静坐在微弱篝火旁，一面维护电磁装置，一面在脑中重演博士的温柔教诲。她知道，艾希亚也同样在承受被创造者遗留的责任和疑惑。等一切谜题拆解之日，或许才能真正理解那份「使命」。
隔天清晨，艾希亚与薇菈就着微弱的阳光、仅存的水源，简单梳洗后继续启程。经过昨夜休整，她们的精神相对充沛，兽狗似乎也对这支临时主人愈发信任，跟随得更紧密。
薇菈持续监测那道神秘的断续讯号，发现仍然存在，但并未增强。 「我们需要到更开阔或更高的地形，才能进一步分析来源。看来往北翻过另一道山脊后，就能有更广阔的视野。」
艾希亚背好行囊，神情严肃：「出发吧。希望今天别再遇上黑铠团或其他打劫者。」
话虽如此，她们明白荒原上的意外无法预料。如今地球上已无正规秩序，想要在废土上生存，就得随时做好战斗和谈判的两手准备。
她们拾级往山脊爬升，这片地区虽无明显道路，但隐约能看出昔日人类开凿的遗迹：断裂的护栏、崩落的桥段，还有偶尔可见的锈蚀指示牌。那上面写着已模糊的城市名，然而经过辐射与风吹日晒，字迹几乎难以分辨。
大约行进了两三个小时，日光渐强，远方天地忽然豁然开朗。她们站在山脊上，可以俯瞰前面出现一大片广袤的荒原，地势比之前平坦许多，偶尔能见到零散的绿色植被点缀其间，显示水源并未完全断绝。
「看，那里似乎有个规模不小的建筑群……」艾希亚指向东北方，隐约能看见一些帐篷与临时棚屋，仿佛是某种集市或营地。
薇菈调整扫描，惊喜地发现：「那或许就是我们听说的流浪市场，或者类似的聚集点。热能反应相当集中，显示有不少人聚在那里。」
「若真如此，便是打探消息的好机会。但同时也要小心，我们的装备可能招来觊觎。」艾希亚不忘警惕，「看来得多用几分心。」
兽狗抖动身体，似乎也对那边的气味十分感兴趣，摇着尾巴望向远方。艾希亚轻抚它的毛。 「好，咱们先绕开那些可能的伏兵路线，直接前往那处营地。」
随着两人逐渐接近，周边地貌逐渐出现更多人为开垦的痕迹：有些人利用废弃车身当围墙，也有人用铁丝网、破旧帆布围成一块块小区域。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杂糅的气味——烟尘、动物粪便、肉类熏香，还有机油和金属的刺鼻气味。看来这里确实聚集了许多流浪者、商人或冒险者。
抵达营地外围时，她们看到有一支临时把守的队伍，上面悬挂着破烂布帜，上面涂写「戈德镇」三个涂鸦字样。看似一个自发组织，不算什么官方势力。
「站住！」几名守卫立刻举起枪对准艾希亚与薇菈，脸上的表情带着习惯性的凶悍，但也不是毫无理智。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艾希亚连忙举手表明无恶意：「我们只是过路旅行者，想进城（或营地）买卖物资，顺便打听消息。」
那些守卫仔细打量两人装备，当然能看出她们不简单，但似乎不想平白开战，便收起一点火气。 「好啊，来买东西也成。自己小心点，不要乱生事。尤其你们的武器可别随便乱用，不然我们可不会客气！」
一名看似队长模样的男子吐了口痰，傲慢地说：「进去之后你们随意找摊位问吧。只要有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可若搞事，戈德镇可不缺敢拼命的角色。」
艾希亚淡淡回了声：「明白。谢谢提醒。」
她跟薇菈对视一眼，深知此处「规矩」就是用武力维持的脆弱平衡。能否安全打探情报，就得看她们如何周旋。
带着兽狗进入后，她们发现这片所谓「戈德镇」其实只是大量帐篷和简易棚屋组成的营地，一条由废弃车体拼装而成的主要街道两旁，分布着形形色色的摊贩：有人卖粮食，有人收购废金属、电子零件，也有人公开交易武器弹药。整个场面杂乱却又井然有序地自成一格。
街道中央不时走过衣着多样化的人：有的身上挂满动物骨头，看起来像荒野部落；有的穿着防弹背心，似武装佣兵；也看得出少数身披宗教服饰的教徒打扮，可能来自神权聚落。他们彼此盯视，但又都保持距离，似乎遵循某种「此处不得开枪」的默契。毕竟这里是交易地，若人人自危，生意也做不成。
「资讯杂乱，但越是这种地方，越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薇菈压低声音。
艾希亚轻轻点头：「先找个不起眼的摊位，看看能否套话。」她们记得随身带的破旧电子零件与几罐尚能吃的罐头，或许能成为不错的交易品。
两人东张西望地逛了一圈，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摊前停下。摊主是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穿着破旧工作服，摆着几个电子零件与残破的机械臂，似乎专卖废料改装品。摊位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高价收购稀有零件，低价出售翻新武装」。
「客官想要什么？」老者见有客上门，咧嘴笑着露出几颗残破牙齿，「我这里不敢说什么都有，但总能挖到你意想不到的稀奇货色。」
薇菈笑了笑，用谦和口吻：「我们路过此地，想收点轻型能源电池或能量补给装置，也想打听一下北方的状况，不知老板可否提供些情报？」
老者嘿嘿一笑：「哟，一看就是外来的冒险者。先说好，情报可不便宜，你们拿什么换？」
艾希亚从怀里掏出一个还算完整的小型电子感应器，算是她们在废堡里拆到的稀有零件。 「这东西应该值些价吧？」
老者双眼放光，接过感应器翻来覆去地看：「好家伙，虽不全新，但看来制作工艺很高级。成，我就跟你们说说北方的局势。」
于是，老者清了清嗓，开始滔滔不绝：「想必你们也知道，在北方地带最令人忌惮的就是机械国度。它们盘踞在许多地下基地里，控制大批机器人巡逻，尤其在更高纬度的西伯利亚地带，听说还有大型制造厂不停生产仿生人。谁要是误闯就可能被抓去做实验。」
艾希亚与薇菈对看一眼，皆若有所思。老者又接着说：「不过，也不是每处都被机械国度垄断。北边还有一些克隆人部落，零零散散，但有的很强势，听说什至可以与机械国度小规模对抗。一些流浪商队也在那里赚大钱，把物资从南方带到北方去，卖给那些需要基因药剂或电子零件的人。至于末日反击系统嘛……相对少见，但偶尔也有自动化杀戮机器在荒地游荡。」
「那么……」薇菈压低声音，「关于数字文明，或者说，一些更高科技、疑似外星造物的讯息，老板可听过？」
老者愣了下，露出鄙夷的表情：「外星人？嘿，这种传闻多了。有的说外星飞船降临在中亚某处，有的说早就走了。也有那些神权教派号称自己见过『神灵机械』……总之，我听过不下十种版本，真假莫辨。」
艾希亚点头：「好，我们知道了。感谢。」
老者将感应器收进怀里，又瞄了她们身上的装备：「有需要武器升级吗？我这里有把『破甲焰冲』，对付普通装甲很好用，只要价钱合适……」
艾希亚摆手婉拒：「我们暂时不需要。若有其他东西要换，再来找你。」
离开摊位后，薇菈对艾希亚低声道：「听他的说法，北方果然是机械国度核心区域，我们若要接近，就得非常小心。或许先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准确的路线资讯，或者结交些可靠向导？」
艾希亚认同：「是该打探一下。但也要保持警惕，这地方龙蛇杂处。谁知道会不会有黑铠团或神权教徒也混在里面？」
她话音才落，果然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穿着黑铠、臂膀刺青的人在一摊卖酒摊位前喝得高声喧闹。可能是黑铠团的同伙，也可能只是相似装束。总之，她们不宜与这些人打照面，免得昨晚的伏击事件被发现。
八、喧嚣深处的引路人
她们在营地中继续寻找能提供地图或向导的人。穿过几条拥挤的摊道后，终于在一个用巨大钢板搭建的棚屋外，看到一块写着「远行者酒馆」的破铁牌。那里人声鼎沸，似乎是商队与流浪者交换情报的据点。
艾希亚与薇菈交换眼神，决定进去看看。一推开棚门，就被浓烈的烟味与酒气扑鼻而来。昏黄灯泡下，各色人等围坐在自制的桌椅旁，高声谈论或激烈争吵。有人正手舞足蹈地炫耀最近杀了几头变异兽，也有人悄悄低语某个神权教派的内幕。
她们尽量选择角落的座位，免得太引人注目。没多久，一名穿着破旧围裙的酒馆侍者走过来，用警惕的目光打量。 「两位喝点啥？这里可不白坐。」
薇菈掏出些许零散物资，询问能否换一壶水或酒。侍者收下后，给她们端来一壶略带浑浊的清水和两只破铜杯子。 「自己小心点喝，别嫌苦涩。再有啥要点的尽管说。」他摆了摆手，回到吧台处。
艾希亚小啜一口，果然带着淡淡的苦味与铁锈感，但至少能解渴。她扫视四周，留意谁看起来像向导。忽然，一名身材修长、带着护目镜的男子走近，笑嘻嘻地在她们桌边坐下：「两位像是新面孔嘛，想找什么？地图、向导、还是情报？」
艾希亚与薇菈都警戒地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携带大型武器，只有一把小刀插在腰际，看似不具威胁。薇菈先开口：「你是谁？」
那男子耸肩：「我叫凯恩，是个『带路者』。专门替想去北方的人指路，当然费用不低。但我知道哪里能躲开机械国度的巡逻，哪里又有克隆人部落的交易路线。」
艾希亚挑眉：「听起来很不错，可我们怎知你不会半路把我们卖给什么土匪？」
凯恩不以为意地笑道：「是啊，这里谁都不可信。可要去北方又不想死在荒野或机械国度枪口下，就得试试我的服务。再说，我收钱才带人，你们出了价我才出力，没必要害你们，对吧？」
薇菈与艾希亚互视片刻。的确，若想安全且快速地抵达机械国度外围并搜集情报，找个熟悉路线的向导很关键。 「那你收多少？」薇菈试探。
凯恩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单位的物资或同等价值货品。如果路程特别远，或需要我带你们找特定目标，得加钱。」
「三十？」艾希亚心想这数字不知在此地算贵还是便宜，但若能避免日后被迫一次次与恶势力交火，或许值得。
薇菈慎重思考后，用平静口吻道：「可以考虑。不过我们还要再搜集些消息，明日或后日再决定。到时若要雇你，该到哪里找？」
凯恩摊手：「我大多在这家酒馆出没，也可能在隔壁的『红灯棚』闲晃。你们找不到我，就问侍者，都认识我。」
说完，他笑呵呵地站起，临走前又补充：「对了，小心别惹到那桌的家伙……他们似乎是黑铠团的，前阵子还在追杀谁。你们看起来可不想跟他们缠上。」
凯恩离去后，艾希亚看向酒馆另一头，果然见到三名黑铠团打扮的悍徒，正与其他人聊天，其中一人还不时朝这边张望。她立刻移开视线，压低声对薇菈道：「别待太久，我们先找个安全地点落脚，免得碰到熟面孔。」
薇菈赞同：「好。还有就是明日得准备足够的交易品，才能跟这个凯恩谈，他要的三十单位物资不算少，我们目前手里剩余有限，得另外想法子。」
「看看能否接点小任务，或是卖些我们不急需的装备零件。总之先离开这里。」艾希亚说完，示意兽狗不要乱跑，便牵着它快步走出「远行者酒馆」。
走出酒馆后，她们心里都清楚，想要往北方前进，势必要面临更多挑战：强势的机械国度、溃散又危险的变种部落，以及神出鬼没的末日反击系统与数字文明。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个戈德镇聚集地里取得足够资源、找到合适向导，并尽量不暴露自身仿生人的秘密。
兽狗在营地街上表现得相当警觉，一方面警惕着四周的陌生人，一方面又被各种味道吸引，时而想冲向某个摊贩叼走肉干，时而被焦味的垃圾堆味道吓得往后退。艾希亚不得不时刻拉住它，免得它引起混乱。
几经打听，她们在营地边缘找到一处以「水箱宿舍」为名的简陋住处——它其实是几个大型运水槽改装的房间，每个夜晚收费两单位物资。看起来相对隐蔽，也不招惹太多注意。
付了费后，两人进入一座水箱改装房间。里面空间狭窄，只能容纳两人坐下与简单摆放行李，但好在有锁可关门，也算能勉强保住隐私。兽狗则趴在外头系住，不让它胡乱跑动。
躺在简陋的床垫上，艾希亚终于有机会缓一口气。这一连串的冲突、奔波与情报搜集，耗费她许多精力。她闭上眼，脑海里回放着博士残留的指示——关于人类命运、关于地球未来。她无法停下，因为答案仍在前方等待。
薇菈轻声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先赚到一定物资，然后请凯恩带路北上。若半路发现他不可靠，我们也能弃他不顾。只是，如何赚物资倒是个问题……或许可以帮某些摊贩修理装置、或替防卫队完成小任务。」
艾希亚点头：「或者帮人狩猎，交换奖励。只要不跟黑铠团或神权教派正面冲突就好。神权教派的人若在此地也做生意，难保会发生冲突。」
夜幕再次降临，戈德镇的篝火与昏黄灯光依旧喧嚣。远处传来喝酒狂欢的吆喝，也传来某些人因交易纠纷而破口大骂的声音。这座荒原集市，就在不断的利益交换与武力威慑之下，勉强维持着平衡。
水箱房里，艾希亚与薇菈默默享受片刻安静。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警报或枪响响起，也不知道这个「相对安全」的集市何时会被更大势力席卷。但至少此时此刻，她们能暂时歇息，为明日做打算。
「薇菈……」艾希亚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我在想，人类如果还在，会不会很难想像地球变成这样？」
薇菈稍作沉默，然后轻声回答：「也许。也许他们会感到极度震惊，或许也会后悔。但历史不能重来，只有往前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