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红石峡的暗影
翌日清晨，车队再度出发，绕过丘陵后逐渐下行至沙砾较少的区域。地势变得低洼，且出现更多干裂泥地。凯恩告诉艾希亚与薇菈，这代表他们即将进入红石峡的范围。这里气候极端，白天酷热，夜晚严寒，而且峡谷特殊地形容易成为埋伏或冲突的舞台。
车队开到午后，视野里出现两座连绵山脉之间的狭窄通道，山壁带着暗红色调，如血般沉稳。整个峡谷像一道裂缝插入大地，细长迂回，深不可测。
「这就是红石峡……」薇菈放下车窗，望向外头布满裂纹的山崖，隐约感受到沉重压迫。早先听说此处可能有机械国度的巡逻单位或变种人的聚落，看似却是一片死寂。
「我先停下车，让贝克去前头探路。」凯恩停住引擎，小声说道，「依我的经验，这个峡谷不会无缘无故空无一人。或许有埋伏，也可能刚经历过一场战事。」
艾希亚与薇菈下车仔细打量。地面上有些车辆轮胎痕迹，最近还算新鲜，看样子可能有人刚通过。偶尔可见弹壳，并嗅到淡淡的硝烟残味。
「确实像刚打完仗。」艾希亚弯腰检查弹壳，「口径杂乱，既有传统火药枪，也有改装能量武器的残片。看来是两股以上势力在这里交火。」
凯恩皱眉：「该不会是神权教派跟变种人对上？或许是机械国度的巡逻部队刚撤走……总之咱们走这里得小心。」
贝克骑着货斗机车慢慢朝峡谷深处探去。过了十几分钟，通讯里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前面……有几辆烧焦的车……还有几具尸体，看起来像人类或克隆人……没有发现活着的埋伏……你们可以过来，但别大意。」
听到这报告，凯恩启动吉普车，带着众人继续往里开。果然没多久，他们就看见几辆零星的废车歪倒在峡谷道旁，有些被火烧得焦黑，地上还能见到被拖行或枪击的痕迹。尸体散落，血迹干涸成褐色。
车子缓缓驶过时，一股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贝克忍不住皱鼻，向后吐了几口苦水。 「妈的，难闻死了……」
艾希亚与薇菈则更关心那些尸体的形态。她们下车大致翻看，发现尸体多为人形，肤色与特征类似克隆人或杂交血统。有些胸口布满弹孔，也有几具骨头断裂得诡异，好像是被强力冲撞或爆炸波及。
「好残酷……」薇菈轻叹，「也许是什么小队伍经过此地，被另一方拦截屠杀，然后双方玉石俱焚。」
艾希亚用手指拂开一具尸体的肩膀装备，赫然看到一块带有神权标志的吊饰，但看起来有些简陋，好像民间自行雕刻。 「或许跟神权教派有关……不过，我记得神权的装备不止这水准。」
「这是低阶教徒？」薇菈猜想，「神权教派也分不同教区，装备参差不一。总之，结果就是悲剧。」
凯恩在旁催促：「快点上车吧，尽量别在这里耽搁。万一凶手还没走远……」
艾希亚点头，把尸体的吊饰放回原处，与薇菈再次上车。贝克在前方带路，车队小心翼翼继续深入峡谷。沿途又陆续看到几处血泊与爆炸痕迹，说明这条道上可能曾爆发激烈追逐或冲突。
大约又行驶半小时，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岔路口，岩壁上隐约刻着人类旧时代的路标，已难以辨认。贝克想先探路，但凯恩指示：「等等，我感应到附近有机械信号。」
薇菈听罢也开启扫描装置，并果然在短距离内捕捉到微弱的电子波。 「是在那边岩缝后方……像是受损的机器体在发送低功率求救？」
众人小心把车停下，循着讯号走到一处凹陷的山壁转角，发现那里竟倒着一台半破损的机器人，外形近似人类仿生，但部分装甲脱落，可见内里复杂的金属骨架与线路。它似乎无法移动，只能眨着仅剩的一只电子眼。
「是机械国度的仿生兵器？」艾希亚瞬间提高警惕，拔出武器戒备。
薇菈蹲下检视，发现它胸口处插了几根利刺状碎片，看来是被高能冲击或爆炸波及。 「它还没完全断电……但能量指数极低，大概活不久了。」
那机器人用沙哑电子声断续道：「……请求维修……请求备援……程式错误……」
凯恩在一旁皱眉：「遇到机械国度单位可不常见，若它能动，恐怕早把我们当敌人攻击了。现在这模样……说不定能逼问些情报？」
艾希亚与薇菈对看一眼，心想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们对机械国度的了解非常有限，若能从这破损机器人口中得知北方局势，或一点点关于人类时代的数据，意义非凡。
「让我试试连接它的介面。」薇菈拿出细长的数据线，尝试插入机器人背后的维修埠。由于对方已损坏严重，她必须先短暂为其供电，以防止系统彻底崩溃。
连接后，薇菈眉头微皱：「它的主程式被严重破坏，能读取到的资讯断断续续。我试着用低阶解密方式……」
机器人的头部微微颤动，像是感到外部入侵，「……不明信号……警告……」它用微弱机械声念道，但显然没有足够能量反制。
薇菈略过基础防御，终于捕捉到一串残留日志：
「巡逻队受命搜寻神权教派入侵者……于红石峡遭遇交火……」
「座标记录：E-17, N-45……发现不明基因体，疑似变种或克隆……」
「警告：本单位受损超过50%……尝试返航失败……等待救援……」
读到此处，薇菈传给艾希亚看，并若有所悟：「看来这机器人是隶属机械国度某支巡逻队，在峡谷与神权或其他势力火拼，然后被遗弃在这里。」
艾希亚心中思忖：机械国度对任何未经认可的人形生物都相当排斥，正好神权教派又能随意对外宣称「异端」等标签，双方冲突并不意外。也因此，峡谷里留下大批死伤、车辆残骸，可说情理之中。
「能不能读到它所属的指挥中心位置？或关于更深区域的讯息？」艾希亚问。
薇菈试着深层挖掘，但摇头苦笑：「大部分档案都被加密或破损，只有一个可疑坐标点——码头方位……北纬XX，东经XX——但不知道是啥意义，也许是机械国度的前进基地，也可能是废弃据点。」
她正在搜寻时，机器人冒出一阵火花，宛如最后挣扎：「……骇入……警告……」接着便陷入停止状态，头部重重歪倒。
「它彻底坏了。」薇菈断开线，叹了口气。
看在凯恩眼里，这一幕有些骇人：「怪物终于死透了……」
艾希亚低头看机器人的金属外壳，隐约显示「MK-VII」编号。想到自己也是仿生类型，不知机械国度是否拥有相似或更强大的技术。
「把它留在这儿吧。」最终，她们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拆解。虽说里头的零件可能值钱，但也怕引发机械国度追踪。谁知它是否有内置定位。留着一具损坏尸壳也无多用。
车队重新上路，经过数公里的山壁夹道后，终于抵达红石峡的狭窄区段。路面崎岖不平，需非常谨慎驾驶。贝克的货斗机车在颠簸地形中时常打滑，好在他技巧熟练。
红色岩壁巍峨耸立，似血色般阴沉。峡谷犹如一条巨蛇，蜿蜒曲折，阳光照不进深处，空气带着诡异的闷热。途中偶尔能看到烧焦的变异兽尸骸挂在岩缝上，或机械碎片沉落于裂隙间，不禁令人脊背发凉。
驶到一处转角时，贝克忽然紧急煞车，差点翻车。凯恩见状也猛踩刹车。
「怎么了？」艾希亚和薇菈紧张地抬头，只见前方山壁边居然躺着一个年轻女子，全身血污，却微微蠕动，看起来并非尸体。
「还活着？」凯恩一脸不可置信，小心翼翼地下车。那女子似乎听到声响，艰难转头，虚弱地伸出一只手：「……救我……」她声音微弱如蚊。
艾希亚与薇菈对视一眼：在这荒郊野外，闯过如此惨烈战场，竟还能活下一个负伤女孩，实属罕见。她们立刻上前检查。
女孩肤色苍白，面容姣好，但手臂与腹部遭受枪伤或碎片割裂，血迹遍布，衣衫破烂。更可怕的是，她胸口挂着一块饰物，看起来像神权教派的简易圣徽，与先前尸体上所见类似。
「是神权教派的成员吗？或者只是民间信徒？」薇菈边快速检查边自语。
女孩神智似乎半昏迷，嘴里不断嘀咕：「……不要……不要杀我……」她颤抖着手指紧抓艾希亚的衣角，宛如溺水者抓住最后稻草。
「她失血过多，若不立即处理，恐怕活不下去。」艾希亚看向薇菈，「我们要救吗？」
薇菈扫描女孩伤势，又想到先前的神权教派与机械国度冲突，犹豫道：「……救人是天经地义，只怕她醒后若是狂热派教徒，会带来麻烦。然而任由她在此等死又于心不忍。」
凯恩也沉吟，「还能带她吗？路上肯定拖累行程，加上她可能惹来神权教派的纠纷……」
艾希亚脑海里闪过博士教导的诸多理念：在末世之中，人性与冷酷常相互挣扎。她最终选择半蹲下，替女孩仔细做简易包扎。 「我们先把她的命留住，至于后续如何，再看她状况。若她确实是死忠神权要杀我们，我们也能自卫。」
薇菈见艾希亚意志坚定，也默默点头，一同处理伤口。她们用药剂止血，用绷带固定伤口。女孩因疼痛颤抖不止，却仍努力睁开眼：「谢……谢谢……」
兽狗则在一旁嗅了嗅女孩，没有露出激烈敌意，或许是感受到她极度虚弱，不构成威胁。
救治完后，女孩已经半昏迷。薇菈撑着她坐到吉普车后座，让她靠着座椅。 「你能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缓缓张口，声音嘶哑：「……我……我叫……琳恩……」之后便失去意识。
凯恩叹道：「看她伤势，再耽搁恐怕也抢救不回。咱们再往前，就能离开红石峡，找个相对平坦的地方扎营，好好医治吧。」
于是车队放慢速度，边开边提防可能的伏击。峡谷后半段依旧死寂，偶尔听到岩壁间回荡的风声，像鬼魅般呼啸。
过了约莫两小时，终于看到峡谷出口，一片宽阔的碎石平原出现在众人眼前。夕阳橘红色的光辉洒落大地，映照出山崖边那抹血色更显凄然。
「总算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贝克在通讯里大呼，语带松，「这次算运气好，没遇上更凶残的变种人大队或机械国度巡逻。」
凯恩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些，车子加速驶入碎石地带，离峡谷口好几百公尺才停下。 「今晚就营地设在这，明早再赶往北方灰岩区。」
薇菈扶着已昏迷的琳恩下车，小心把她安置在临时帐篷里，与艾希亚一起进行更仔细的清创与处理。女孩失血量庞大，但尚有脉搏。只是不知道后续是否会发烧或感染。
兽狗在帐篷外守着，低鸣声中带着警惕。它似乎对陌生人不太放心，时不时探头进去看琳恩的情况。
晚餐时，众人神色都很凝重。救下一个来路不明的神权教徒，可能意味着未来会招来教派的追踪，亦或女孩本身就带有危险。可同时，他们也无法眼睁睁看她死。
「你们真是善良。」凯恩咬着硬面包，语带感慨，「我带过不少客人，遇到类似状况多半选择无视，或者直接补一枪以绝后患。」
「或许吧。」艾希亚瞥了眼帐篷方向，「但我们也不是圣人。只是做了能做的。况且，对神权教派……我们也想知道更多，他们究竟在进行何种活动。」
薇菈想起先前在戈德镇遭遇神权教徒与黑铠团的纠缠，又想到那群崇拜科技如神迹的狂信者。心中五味杂陈。
「无论如何，先看她能不能度过今晚吧。」她平静地说完，决定一会儿轮流守夜并观察琳恩的体温与呼吸。
夜深后，寂静笼罩营地。沙漠寒风呼啸，带走白天的酷热。凯恩与贝克在另一顶小帐篷里互相轮值守夜。艾希亚与薇菈守着琳恩这边。兽狗则蜷缩在帐篷外看着银色月光。
大约在后半夜，薇菈正在帐内聆听琳恩的心跳，突然发现女孩轻轻睁开眼楮，并虚弱张口：「水……」
艾希亚闻声，立刻给她喂了几口水。琳恩咳嗽了几声，呼吸渐趋平稳，似勉强撑起一点体力。
「你感觉怎么样？」艾希亚问。
琳恩拧眉，「痛……好痛……我……是被……丢下的吗……？」
薇菈猜测她想说自己被同伴抛弃。 「你记得发生什么事？」
「红石峡……我们队伍……被机器人与怪物夹击……其他人都死了……」琳恩语速断断续续，像是在回想那场恐怖冲突。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
艾希亚轻声：「你隶属神权教派吗？还是只是一个信徒？」
琳恩眼底闪过疑虑，但似乎对救命恩人尚有些信任，沙哑道：「我……的家族世代崇拜神权，相信外星科技乃神恩。可我只是基层信众，跟着一支朝圣小队出行……却在峡谷遇袭。带队的修士和护卫都战死了。」
「那袭击你们的是机械国度？」薇菈追问。
琳恩闭上眼，似痛苦回忆：「不止……还有另一群怪物，像变种人，但动作极快……我们腹背受敌。大家四散逃命。我也失去意识……后来就……被你们救了吗……？」
艾希亚与薇菈互看一眼：果然如她们推测，这片峡谷近期爆发多方势力混战——神权教派、机械国度巡逻、甚至变种人……皆在这个死地互相厮杀，留下大量尸体。
「你……叫琳恩是吧？」薇菈语气和缓，「你先别多说话，继续休息。明天我们能带你到灰岩地带的某个市场，你在那或许能找到别的神权队伍。」
琳恩面露挣扎，「灰岩地带……那可是接近机械国度势力……」她看向艾希亚，神色复杂：「你们为什么救我？神权和你们……该不至于是同路人吧？」
艾希亚答得简洁：「我们不想看你在那里等死。」
琳恩微哑地笑了一声，笑得有些苦涩：「你们不怕我是麻烦吗？」「说不定是啊，不过暂时我们不在乎。」薇菈简短回道。
琳恩沉默片刻，或许是失血与疼痛的折磨，又陷入半昏半醒状态。
艾希亚与薇菈继续轮流看护，直到她再度睡去。她们在夜色里交换眼神：也许这个重伤女孩能提供更多神权教派内部信息。就看她能否撑过后续感染风险，以及她对这两位「异端」的态度。
第三天清晨，琳恩情况稍稳，但仍无法下床行走，需要车子载着。凯恩看了看，说道：「好吧，就带她走吧。反正咱们也不是没载过伤患，只是车队速度又得放慢点。」
众人同意后，继续驾驶吉普车与货斗机车往北行。离开红石峡已算相对安全，但并不保证途中没有其他变数。
地势渐渐变化：红色山岩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灰岩和石灰层，看起来干燥贫瘠。偶尔有浅浅水蚀坑、裂隙、枯干河道。在日光照射下更显苍凉，远方则是微微隆起的坡地与秃山。
「这里就是灰岩区？」艾希亚望向车窗外，语气带着一丝期待。根据地图，再往前几十公里，就有一个名为「泥沼集市」的小型聚落，算是北境边陲较活跃的交易点，或许能补给同时能探索情报。
凯恩在驾驶座回答：「对，再前行四五小时就能到。那地方虽然名字难听，但有许多流浪佣兵和克隆人商队交易。比起南方的戈德镇，规模更大，但势力也更复杂。你们可要当心。」
贝克靠在车后斗里，把脑袋探进来：「对了，那边也有医务室或医生吧？咱们可以把那女的丢给他们治。到时你们要继续北上，就看你们意愿。」
说话间，琳恩半睁眼听着，却没有多表态，也许还虚弱无力。兽狗则安静地伏在后座，一路随车摇晃。
半天过去，太阳已偏西，终于远处地平线浮现零落的建筑影子，像一片半埋在泥灰中的老旧城市废墟，又杂乱搭建各式板房与帐篷。凯恩指着那里：「看，泥沼集市到了。前面就是我带路的最终目的地。接下来你们若想继续深入，就得请别的向导。」
车子快到聚落外围时，就遇到几名守卫模样的佣兵，他们收取「入场费」，并检查车上武器。对此，凯恩显然轻车熟路，与对方简单寒暄后付了几块通用能源电池。对方也就放行，让众人进入聚落。
「这地方比戈德镇更混乱。」凯恩边开车边示意艾希亚等人看，「你瞧，那条街全是『毒剂商』，再往前有『肠胃医生』——事实上可能是个半吊子医疗者，但至少能帮你缝合伤口。再往里边就更是龙蛇混杂。」
虽然杂乱，但还是有一定规模。原本的城市遗迹里，或可看到四层或五层高的断壁大楼，被改装为临时旅馆、酒馆、商行。大量克隆人、杂种人、武装佣兵在街上穿梭。有些地方立起大铁笼，里面关满囚犯或异种生物，吸引围观交易。
凯恩把车停到一处昏暗角落的空地。他转头对艾希亚、薇菈道：「好了，我带路的任务到此。咱们结清吧。至于你们的计划……是在这住一阵子？还是马上再找人继续北上？」
艾希亚先感谢凯恩的辛苦，并拿出约定好的三十单位物资（其中含部分通用能源电池与干粮）付给他。 「谢谢你，若不是有你，我们可能没那么顺利穿过红石峡。」
凯恩看着这批报酬，笑得合不拢嘴：「开心合作！若还要回南方，你们也能再找我，我常在戈德镇与这边跑。大约一个月一趟。」
贝克则对艾希亚的身手赞叹不已，尤其是在红石峡救下琳恩那段，更让他觉得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战斗力」。
「你们……小心北边的机械国度，唉，我可不想沾那浑水。」他苦笑着叮嘱。
告别之后，凯恩和贝克开着车驶向另一头，显然他们在此处也有熟悉的地方落脚。艾希亚、薇菈及昏迷不醒的琳恩，则暂时留在街头——还有那忠诚的兽狗，在一旁戒备。
「我们的确要找个地方先安置琳恩，并为她做进一步治疗。」薇菈看着外头林立的破败建筑，嘴角微抿。 「这里或许有专门的医者，但收费恐怕也不便宜。」
艾希亚也考虑到安全问题，泥沼集市随处可见各种持枪者与可疑生物。 「最好找个有口碑的地点先住下，别被黑吃黑……」
她正犹豫时，听到身后有个阴柔的声音响起：「两位，看你们带着伤患？需要正规医疗服务吗？」转头一看，是个穿长袍、脸颊带刺青的中年男子，眼神飘忽不定，却面带微笑。
艾希亚戒备：「你是谁？」
那男子抚胸行礼：「我叫拉莫，是『灰医馆』的助手。这里流浪者若受伤，常来我家医馆。我看你们这位姑娘情况严重，可以考虑送来治一治。保证先救人再谈价钱，童叟无欺。」
薇菈上下打量他：「真的？这里大多医生可是先收钱再看病。」
「灰医馆还算有点名声，我家老板曾在大型医院实习过。虽然环境艰苦，设备不先进，但多能保命。」拉莫解释得自然。 「不瞒你们说，我看你们在这街头徘徊，看起来不熟门熟路，就想来帮个忙。同时嘛，也算做生意。」
两人相视一番，暗忖也没更好选择。眼前琳恩病情缠身，再不医治极可能拖垮。最后，艾希亚决定先跟他去看看。如果事情不对，就马上撤离。
「好，带我们去吧，但你最好别耍花样。」她冷然警告。
拉莫摊手：「哪敢哪敢，咱们开医馆的，求的是长久生意。请随我。」
于是艾希亚与薇菈扶着琳恩，牵着兽狗，跟在拉莫身后往泥沼集市内区走去。一路上，他们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与摊位——有兜售基因强化药剂的、也有卖二手仿生部件的，更有大肆展示异种头颅的猎人。
走了约莫十分钟，拉莫在一栋三层高的破旧水泥楼前停下，楼外挂着涂鸦式的招牌，上头写着「灰医馆」几字。门口有几个坐轮椅或包着绷带的伤患在候诊，表情木然。
「来，里面请。」拉莫领她们进楼，穿过一条昏暗走廊。室内弥漫着消毒水与腐败气味交杂，再加一股中药般的刺鼻。几间病房里摆满简易床位，听到伤患的呻吟声此起彼落。
一名苍老光头男子走来，戴着破旧的护目镜与口罩，看见琳恩重伤，立刻示意：「送急救间！」
艾希亚小心将琳恩平放在简陋的铁床上，薇菈替她简述伤势：多处枪创、失血过多，尚未高烧，但可能有轻微感染。光头男子听完，开始熟练地消毒、清理伤口，并运用一台老式生理监护仪对琳恩身体做检测。
「还好她勉强活着……再晚些时日恐怕救不回。」光头男子声音沙哑，面无表情，「你们先在外头等，我用药和针线处理。需要一笔手术费。你们有钱吗？」
薇菈心想果然谈到钱，但也只能咬牙：「先救人，我们会付酬劳。」
「好。千万别跑帐。」光头男子冷然提醒，便叫拉莫帮忙，开始对琳恩进行紧急缝合与输血。
艾希亚与薇菈及兽狗在走廊旁等候时，耳边听到隔壁病房传来痛苦吼声或嘶喊，想必有其他重症病人。这里条件恶劣，若非走投无路，谁会来此求医？
等了约莫两小时，手术室门终于打开，光头男子取下血迹斑斑的手套，对两人点头：「暂时稳住性命，但还要看接下来能否挺过感染或内出血。接下来几天得住院观察。」
薇菈松口气：「谢谢。医药费怎么算？」
「三十单位起跳。」光头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仓库方向，「你们若付不出，就拿等值物资来抵吧。我不收破烂，一定要能换钱或使用的高级零件、能源电池、基因药剂皆可。」
艾希亚暗自皱眉：三十单位可不是小数目，几乎等同她们雇凯恩的全部酬劳。虽然经过红石峡之后尚剩一些物资，但也撑不了多久。先前在戈德镇得到的物资，有一部分在旅程中消耗，或分给凯恩了。
「好……我们先付部分订金。等她康复再付全额。」薇菈拿出十单位左右的电池和干粮，想先稳住局面。
光头男子仔细检查后，冷漠点头：「行。我先收十单位，剩下的二十你们最好一两天内搞定。否则，嘿，我只能把她扔到外面了。这里床位可不多。」
说罢，他让拉莫带两人去安排琳恩的病房——一处阴暗逼仄的小房间，只有一张床和破旧点滴架。房里还有浓重的药味。琳恩此刻已被裹上厚厚绷带，还在昏迷，脸颊苍白如纸。
「该死……」艾希亚轻叹，把兽狗留在房外守着，而她和薇菈则担心如何筹措余下的二十单位费用。
薇菈安抚着昏迷的琳恩，低声道：「就算我们想好心救她，也得有钱才行。看来只能在这泥沼集市想办法接任务或交易，短时间内弄到二十单位。」
艾希亚握拳道：「是。否则她撑不了多久，更何况若这里医疗一半是骗人……」她没把话说完，但心里清楚，泥沼集市并非善地，医馆也可能暗中对病人不利，拿器官做交易之类的肮脏勾当。她们唯有尽快筹款，盯住琳恩的状况，才不会被人暗算。
两人商量后，决定先在此地住下，轮流照顾琳恩，并到集市里寻觅能快速得到报酬的工作。要是找不到，只能卖掉更多装备或武器——但那也很危险，一旦武装不够，就被恶势力盯上。
「这地方看起来比戈德镇复杂十倍……」薇菈环顾走廊上形形色色的伤患与冷漠的医生助手，心底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我感觉接下来恐怕不轻松。」
艾希亚也能感受到这压力，但她从不畏惧：「不管怎样，先撑过这几天吧。等琳恩恢复，我们再想办法去更北边。这只是旅程中的一个小波折。」
她们将帐篷与兽狗一并留在医馆后院的空地，由于该处算是医馆的私有地，理论上不会乱被闯入。付了些许「看守费」给拉莫，来换取相对安全。
天色渐暗，荒原上的夕阳透过破烂窗户斜照进来，映在昏迷的琳恩脸上，仿佛给这阴冷病房带来一丝微弱的光。艾希亚与薇菈对视无言，皆暗自思忖：泥沼集市，会不会成为她们找到更多关于神权或机械国度情报的地方？又或仅仅是另一个陷阱？她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