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灰岩地带的轨迹
灰白色的日光洒落在一片荒芜地景之中。尘土、碎石、枯槁植被以及远处高耸的灰岩山脊，构成这焦土大地的主旋律。距离他们摆脱泥沼集市的混乱纷争，已经过去好几天；漫长的跋涉中，艾希亚、薇菈、琳恩，和那只始终忠心警戒的兽狗，一行四个身影在这无边的废土上缓缓前行，宛如孤舟渡海。
自从艾希亚在泥沼集市中的擂台赛夺冠、赢取奖金并偿付琳恩的医药费后，他们便迅速收拾行囊，避开黑暗势力的纠缠，辗转逃离了是非之地。临行前，她曾短暂展示战斗外骨骼的威能，轻易切断钢铁障碍，把光头医生与市集中某些窥探者都吓得不敢追究。尽管如此，他们知道自己在泥沼集市的名声已经传开；有些佣兵和黑市势力或许会记住「银发艾希亚」的厉害，并暗中怀疑那套外骨骼的来历。
初步离开泥沼后，他们先躲在一处废车骨架里宿营。途中不时能听到远处的枪声或突如其来的爆炸，显示这荒野并不太平。好在艾希亚和薇菈谨慎警戒，藉由薇菈的扫描技术和兽狗的灵敏嗅觉，他们避开大多数潜藏危机。琳恩的伤势仍未痊愈，但在药剂和营养补充下已能缓步行走；她略带歉意地配合大家的行军节奏，不想成为拖累，也尽力提供神权教派在附近活动范围的情报。
「感觉就像从一个泥沼地狱出来，又要面对另一个未知深渊……」薇菈有时会在夜晚清点物资时轻声感叹。她的本体虽是仿生人，但带着博士残余情感记忆的她，对世界的糜烂与残酷充满复杂的叹息，也为了找出「人类失踪」的真相而自我驱动。
艾希亚则习惯性地维护自己的武器与战斗外骨骼。自从那场擂台赛后，她深刻认识到，若没做好更高等级的装备准备，将无法应付北方更激烈的冲突。现在他们在焦土地带的边界，往更北闯入，会碰到机械国度、神权教派、变种部落、或者末日反击系统等多股势力，各怀鬼胎。抱持着对「人类踪迹」的探索意志，她也做好了战斗觉悟。
踏入灰岩地带后，愈往北走，地势渐渐升高，土质愈见干燥，岩壁呈现大片白灰色或焦黑痕迹。传说百年前此处曾发生激烈的核冲突与地质断裂，因此有大片高温岩层露头，夜晚可能滴水成冰，白天却暑气逼人。艾希亚等人带着几支「滤水器」、浓缩补给，以及在泥沼集市买到的廉价防辐射药剂，以备不时之需。
途中心跳最高时，是他们发现某些区域地表仍残留微弱辐射。薇菈拿出感测器检测，指数不算过高，但若长期滞留也并非好事。琳恩在神权教派曾学到一些抗辐射的技巧，帮大家用干净布料和药水浸泡敷在脖子或腕处，以降低皮肤直接曝露。虽然艾希亚与薇菈都是仿生构造，不太受低剂量辐射影响，但为防意外，她们也跟着做了。
就在这般辛苦跋涉中，时间一日一日过去。远方地平线上那灰蒙蒙的岩原，宛如一片死寂；偶尔出现纤瘦扭曲的枯木，兽狗时而抬起耳朵，望向灰尘中飘荡的怪影。琳恩坐在石头上休息时，会回想起神权教派的教义：教内宣称大地荒芜乃因人类背弃神灵，若能重新「献祭」足够的信徒，神明就会降福。可如今她亲眼见到艾希亚与薇菈利用最尖端的人类技术，一次次化险为夷，她开始怀疑教义的真实性，体悟到也许人类能靠自己而不是靠神明。
在某个黄昏时分，他们经过一处横岭峡口，突然望见前方矗立一座残破圆顶建筑。四周围墙已断裂塌陷，仅剩几根扭曲的钢筋骨架透露出它曾是某种大型设施的迹象。藉由薇菈在泥沼集市中收集到的残破地图，她判断这处应该是「旧联邦灰岩监听站」或相近的通讯设施。埋头苦行的几人对此产生兴致，或许里头会残留人类战前技术的资讯，也可能找到补给。
「小心别有埋伏。」艾希亚走在最前，半启动战斗外骨骼的扫描功能。肩甲与前臂处展开两条金属支架，轻盈且有力，使她的每个动作都带着沉稳的金属质感。若有陷阱或偷袭者，她能在最短时间反应。
进入圆顶残骸后，他们踩过断裂的碎砖与扭曲门板，瞧见内部大量积灰，墙上有扭曲闪电状裂纹。薇菈就地扫描磁场，并未侦测到强力机械或电力反应，但壁角仿佛有些尘灰堆出的小窝，可能曾被拾荒者或小动物当临时栖身。琳恩捂住口鼻，尽力忍住灰尘呛到的咳嗽。
「侦测到地下似有结构。你看，那些通风井。」薇菈指向一侧半开的钢格栅，通往底层楼梯。灰暗深处传出阵阵潮湿味。他们小心把守，先在地面层搜索。大多只是破烂通讯机壳体、烧毁的书册，看不出有何可用。正当他们以为只是空无一物的废墟，琳恩无意中摸到墙面一个凹槽，令角落移位，显露暗门的门把。就如同命运驱使似地，他们开启了这道密门。
门后是一条陡峭的楼梯，没什么照明。艾希亚先行下楼，薇菈紧跟在后，琳恩与兽狗则留在楼梯口警戒。地下室并不深，但有一个空间相对完整，里头有破损的档案柜与电子主机。薇菈花了点时间，将腕上介面连到主机残余电源——当然，经过百年风霜，大部分档案已损毁。但薇菈还是成功读取些残留数据。
「发现相关词条：‘外星威胁预警’、‘人类联邦撤离计画’……」薇菈激动地低语。她的掌心微微颤抖，意识到这些资讯若能恢复，或许能解答人类末日时期更高层的动向。艾希亚则协助搬开倒塌机台，发现里头还藏着几个储存模组和纸本卷宗。可惜纸本几乎腐烂成碎片，但某些字句仍可辨识：什么「庇护所」、「阿斯塔尔星文明」、「Project Gate of Eden」等词汇，显示人类末日时曾掌握外星动向，也紧急准备了某些终极方案。
「这或许能补完我们之前对于人类‘消失’原因的推测。博士之前的笔记也提到过某些外星文明与地球接触事件……」艾希亚心中思潮翻涌。她将找到的硬碟交给薇菈，后者小心收入防护袋。 「回头我会尝试解码，若能重新读取，必定是重大突破。」薇菈眼里闪烁期待光芒。
他们回到地面，琳恩和兽狗依旧守在废墟门口，并未遇到任何突发袭击。只是她神情略显紧张，似乎空气中弥漫不安：「我总觉得，这里死寂得不像话。会不会有什么大势力早就扫过？」
薇菈轻声道：「或许是机械国度或末日反击系统，或者只是人类末日后风化而已。我们暂时没有发现敌踪，也不宜多留。」确定没其他可搜，便匆匆离开。
离开旧监听站后，他们继续向北。夜幕笼罩，众人在高原间找了块避风的岩洞暂宿。这里地形崎岖，似一片灰色石林，裂缝狭窄，视线局限，若有敌人埋伏相当危险。但暂时他们找不到更好地点，只能冒险。
当晚月色黯淡，藉由微弱星光勉强辨路。他们聚集在岩洞中央一堆小篝火旁，各自补充干粮与水分。薇菈与琳恩小声谈论先前监听站里看到的「外星情报」字句，琳恩震惊地问：「神权宣传过外星即神迹，曾神隐降临地球，但我以为只是教派夸大……看样子人类在末日前确实接触过某些外星文明？」
「是啊。博士留下的资料也证实，人类末日时有外星势力介入。而那势力究竟是友或敌？加上自己内部核战、辐射、基因冲突……多重灾难最终使人类几乎覆灭，或神秘消失。」薇菈语带惋惜。 「我们必须找出更多蛛丝马迹，尤其关于‘Project Gate of Eden’之类。」
艾希亚靠在岩壁，面庞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刚硬。她检查战斗外骨骼的关节，同时聚精会神倾听夜里的动静。一旦外面有风吹草动，兽狗就会第一时间警示。她的心里虽然也对人类真相无比渴望，但更清楚地知道前方存在更多危机：机械国度想铲除所有非人类认证个体；神权教派试图扩张；末日反击系统随时可能再度暴走……要在这废土上生存已经艰难，更何况要一边搜集高端资讯。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她在心中默默想着。 「博士创造我本就是为了在末日中持续探索，守护人类文明的火种。既然回想起博士的叮嘱，那我就不能停歇，必须走到最终答案。」
一夜无事。隔天清晨，他们又启程；长时间行军使琳恩体能渐渐恢复，毕竟缺乏足够营养与治疗并不适合，但她乐意为这队伍尽一份力。兽狗则默默负责警戒，用鼻子探测可能的动物或人类行踪。偶尔他们会发现某些巨型沙蝎或辐射虫在废土乱窜，迅速避开。少数情况下，艾希亚挥剑或薇菈开枪，将其驱赶，以免受到袭击。
步入第四天左右时，他们来到焦原与山地的交会带。地势开始往东北升高，远方可见断层带与大大小小的崩塌坑洞。薇菈利用地图残片对比，猜测前方或许就是「拉铎市」废墟所在：一座被核爆与地震摧毁的大型城市，有传闻说里面有些变种人部落，也有杂牌佣兵盘踞，偶尔还能看见机械国度派出的无人机在市区上空巡逻。
傍晚时分，他们先爬上一座矮山崖观察，只见北方天际漂浮着灰白色的粉尘云，偶尔闪出橘黄的火光。仿佛城区远端正发生激烈冲突，或大规模烧毁废墟。距离太远，听不清枪炮声，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与焦糊味。
「果然，一座破败城市里还在不断打仗。」艾希亚心中沉重。 「我们若真的要进去搜索线索，恐怕会碰上大大小小势力争斗……」
琳恩露出复杂眼神：「也许神权某支武装正好在里面活动……机械国度亦如此。想低调不被发现太难了。」
薇菈则转动腕上终端，轻声道：「若我们只想搜寻旧人类遗迹，可以先选择城市边缘区域，对深处的火线地带尽量避开……可是只要进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们讨论再三，决定还是尝试进入那「拉铎市」找寻线索。毕竟泥沼集市以南没能挖到更多，若继续在荒野上游走，迟早得面对另一群盗匪或荒野怪物；不如抓住机会搜寻大城市遗迹，或许能找出更多人类通讯设备、军事档案、实验室资料。再者，根据地图，绕开这城市要多花至少五六天，还可能与其他更危险势力撞上。
当他们做下决定后，便趁暮色笼罩山崖的瞬间开始下行，想在夜色里靠近城市边陲。但未走多远，前方忽地传来爆炸和激烈枪声，连山壁都能听见隐约回音。显然有人在这外围区域就已经开战。几人神色一变，兽狗也警惕地竖起耳朵，似乎感受到血腥气味飘散风中。
「走绕外围，别冲正面。」艾希亚沉声说。她启动战斗外骨骼的侦测模式，让胸前和手臂甲板浮现微光。薇菈和琳恩紧跟其后，速往左方绕道。一边行进，一边从裂缝和岩壁的缝隙里远远观察，只见一支数辆改装卡车的车队正和某些布防在山坳里的武装人员对战，火光闪烁。伞状火箭齐射在夜空里绽出短暂亮芒，仿佛地狱的烟花。
「像是两股佣兵或帮派在互拼……」琳恩颤抖着声音说，「这就是这附近的日常吗……？」
薇菈露出一丝苦笑：「我们早该知道北境残酷得多。每一步都要当心。」
于是，他们只得继续加紧脚步，远远绕过那片火线区；深夜时终于抵达一个相对安静的山脚。这里荒废的柏油路残端通向城市外围。透过稀薄的月光，能依稀瞧见被半埋的高楼轮廓，如同巨大坟冢矗立于黑夜之中。很难想像，当年这里曾有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繁华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