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日有点漫长。
两人拥抱着，发丝沾着水雾和闪烁的光影，交织在一起，一缕如月的银白，一缕墨黑的夜色，紧紧的纠缠。
“姐姐……”少女嘟囔地叫着，声音很轻，还夹杂着一点不自知的得意和开心：“你还是来救我了呀。”
梅墨菲顿了顿。
似乎也在奇怪这个问题。
是啊……
她为什么要救她呢？
毕竟，她那么恶劣。
毕竟，又那么可恶。
爱珐怜轻轻的笑着，脸颊柔柔贴在了梅墨菲斯的侧脸，慢慢的蹭着，“好开心啊。”
唇齿启阖间，少女温热的吐息如细小的火星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流窜，很快，梅墨菲斯的锁骨至后颈，红了一片。
梅墨菲斯对自己这样的反应感到费解，也对自如此自然、如此亲密的抱着女孩的动作感受奇怪。
毕竟，她完全可以……
可以让芙蕾雅将爱珐怜抱到盥洗室。
可以让芙蕾雅跳下池水里把她救上来。
可以完全不用管她。
这样想着，名为『愤怒』的情绪和强烈的无力感，摧枯拉巧地席卷着梅墨菲斯，在她的血管、神经里，冲撞、撕扯、膨胀、喧嚣，将她的理智撑成一层摇摇欲坠而又不堪一击的薄膜。
——她好奇怪。
梅墨菲斯看着女孩的发丝，面无表情的想。
事实上，梅墨菲斯对于这种吞噬她的情绪并不陌生。
——在地牢里，少女层无数次用梅墨菲斯愤怒和无力，凌迟着她。
只是当时，她想的：
『她该死。』
并且期待第二日早晨时能看到爱珐怜暴毙。
可惜从未有神明降临，来听她的这个愿望。
……
“姐姐？”
少女唤醒了梅墨菲斯，将她从一片血肉模糊的过去抽离了出来。
“嗯。”沉默半晌，梅墨菲斯点了点头，声音异常冷静。可是梅墨菲斯不知道的是，她手里的力气像是想要折断女孩的手臂，可神色却又是近乎温柔。
爱珐怜没有指出这一点，只是眨着眼，瞧着梅墨菲斯。
整个人异常安静、乖巧。
.
几分钟后。
梅墨菲斯抱着爱珐怜进了盥洗室里。
在等待蓄水的时间里，爱珐怜的手臂环着梅墨菲斯的后颈，坐在她的大腿上，梅墨菲斯则单手搂着少女的腰，将她固定了怀里。
应该说的是。
这种姿势，并非是拥抱时最省力的姿势。
而是两人，在恋爱后经过了两年零一个月磨合下来的，梅墨菲斯最喜欢的姿势。
她曾这样抱着少女看书，抱住少女阅读文献，抱住少女说开心的事情、不开心的事情。
在书桌、在地毯、在沙发，在床榻。
梅墨菲斯根本不体贴少女。
很任性——
只要她想，爱珐怜就得被抱。
而且有时，还会突然用手、用鼻尖、用嘴唇、用脸颊，描绘着爱珐怜的一切。
无论是眼眸、发丝，足尖，还是什么更隐秘的部位。
爱珐怜不开心。
每次都不开心。
但最后，却总是和梅墨菲斯贴合在一起，眼神湿漉漉的看着她。
……
半晌，浴缸里的水满溢出来，哗啦啦的流着。
在满室热气内，梅墨菲斯像对待什么足够柔软、足够无害的小动物一样，轻柔的将爱珐怜放进了浴缸里面。
她没有发现，哪怕爱珐怜做了这么多坏事，哪怕自己已经无法回忆起在地牢里的一切，她的身体里依旧保留着，与爱珐怜在一起那犹如被驯化、已成习惯了的动作。
所以，梅墨菲斯才能继续平静的用毛巾擦拭着女孩白皙的、寒冷的肌肤。
而兴许是池水太冷，少女又在里面挣扎了太久，也兴许是浴室太温暖，梅墨菲斯动作也温柔的恰到好处。
总之，无论如何，爱珐怜在看了会儿梅墨菲斯映射在水中的倒影后，整个人绵绵的倾斜在梅墨菲斯身上，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
浴室内，雾气氤氲，暖色调的灯光很安静，薄而软，柔柔慢慢的照射在空气里，湿着一些细碎的情绪，很容易让人感到松弛和安宁。
梅墨菲斯看着女孩。
视线很复杂。
——像凝视一团不辨形状、纯白的梦境。
——足够无害，足够柔软，足够甜美，流淌着奶香与蜜甜，好像触及，便会不自知、没有任何警醒地陷落下去。
“好喜欢……姐姐……”
只是突然，颠三倒四的，这团梦境呢喃了起来。
“怦……”
心脏剧烈的跳着，梅墨菲斯深呼吸。
又闭眼，又睁开。
“为什么？”梅墨菲斯试图和睡着了的爱珐怜交流。
爱珐怜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用又湿又软的肌肤，无意识的蹭着梅墨菲斯赤裸的身体。
“呵……”
梅墨菲斯不由自主的笑了，心里升起了强烈的杀意。
即对女孩，又对自己。
所以，梅墨菲斯右手落在了女孩脆弱的脖颈，很是真切的想要在下一秒掐死女孩。
“姐姐……对不起……”
忽然，女孩嗯唔着，在梦境中模模糊糊的道着歉。
梅墨菲斯微微怔了怔。
说不出心里充盈、糅合、复杂的情绪代表着什么。是生气，是愤怒，是无力，还是近乎于一种空白的没有意义？
梅墨菲斯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听着女孩的呓语，在一边放下手，一边闭起眼的同时，心里弥漫起了犹如薄雾般的悲哀。
梅墨菲斯难以接受这样奇怪的自己。她有些想哭。
.
最终，梅墨菲斯还是没有哭。
她面无表情的给女孩也给自己洗完了澡。而后，在将女孩抱出浴缸，准备给她换衣服时，梅墨菲斯顿了顿，她发现女孩太轻了。
——爱珐怜很瘦，梅墨菲斯知道原因：因为她爱挑食，不爱好好吃饭。
……
“希望有人告诉我。”
“如何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希望有人告诉我。”
“如何成为一个可靠的人。”
另一边，太阳在天边西斜着，爱珐怜在一片纯白的光辉中，在仿若七月的海滩中，在这样伴随着钢琴的歌声中，飘忽在梦境里。
那么，少女梦到了什么呢？
——她梦到了湛蓝的天空，与梅墨菲斯一起坐过的长椅，飘落着的紫藤花。
——她梦到了烟花一圈又一圈绽放下的夏日夜空，梅墨菲斯和她十指相扣。
——她梦到了梅墨菲斯和她在荡起的秋千上，笑了很久、很久。
她梦到了……
很多、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