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等来了一辆黑色皮卡，三人随即上车。
从车窗前的抽纸取出纸巾，低头擦了擦手，齐玉略带歉意地看向主驾驶位穿着驼色呢子大衣的女孩：“本来打算给你带奶茶的，现在不仅洒了，还让你这么晚来接我们。”
女孩说话并不客气：“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瞎晃悠，就你那能力也没什么用，真遇到什么危险，要跑都来不及。”
齐玉嘿嘿一笑，并不生气，他知道对方是在关心着自己。但他因工作问题，时常让女儿陷于担忧之中，始终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是我女儿齐馨，”齐玉转头对后座的两人说道，脸上带着笑意，“她只对我这样，平日里其实挺友善的。”
“谢谢你们救了我爸。”女孩这次转过身，语气柔和了许多。
所谓的灵监局藏在一家三甲医院之中，齐玉打开六楼的一道铁门，带着她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连廊，进入一个与医院氛围截然不同的环境。
没有大厅，没有前台，只有一个个透明玻璃门隔开的房间，内部可见各种复杂的仪器。
“进来吧。”人脸识别刷开其中一扇玻璃门，齐玉对着林思弦和顾卿衣示意道。
迎面的是一个连接显示屏的摄像头，齐玉指了指，向二人说道：“核对下身份，扫个脸就行。”。
或许是没见过这些仪器，林思弦显得有些紧张，刷完脸后赖在摄像头前不走。
“已经可以了，换你同伴来吧。”齐玉笑了笑，看向屏幕时，笑容却是一凝，上面的两个人名，总觉得有些耳熟。
【姓名：林思弦
年龄：22
性别：女
母亲：林时鹿
注册日期：无
灵能类型：未知（待测试）
特殊备注：无
......】
另一个女孩子就显得从容很多，轻轻把林思弦挤开，屏幕上很快就显示了她的身份信息。
【姓名：顾卿衣
年龄：20
性别：女
收养人：暮薄秋
注册日期：无
灵能类型：未知（待测试）
特殊备注：无
......】
齐玉注意到，林思弦紧紧盯着屏幕，表情有些错愕。或许她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同伴曾经是孤儿？心中一阵懊悔，觉得自己疏忽了，没有考虑让她们分开处理信息。
讲解了一些关于文字祸和灵能的基本常识后，齐玉继续带着她们来到另一个房间。齐馨已调试好仪器，房间里立着三个圆柱形的玻璃罩。
“测试一下灵能强度，如果你们是灵能者，就会有相应的数值。用时不会超过五分钟，就跟扫核磁差不多，不用太紧张。”
在齐玉示意下，齐馨敲动键盘，伴随“咚”的轻脆响声，玻璃罩的门缓缓滑开。
林思弦和顾卿衣分别进入其中两个玻璃罩中，玻璃门重新关闭，内部泛起了淡蓝色的光芒。数据机也随之出现了傅里叶变换后的图像。
“结果还得等上一会。”齐玉向出来的二人说道。
林思弦有些担忧，试探地问道：“这个仪器除了检测灵能强度，还会查出什么东西吗？”
“你想说能力的内容吗？一般来说，灵能者自己会存在明悟，如果刻意隐瞒，我们也是没有什么手段去得知。”
齐玉微微一笑，“不过，灵能波动被记录后，如果出现什么难以解释的情况，我们也能锁定到使用者。”
听起来很简单，但林思弦知道，这种事情执行起来恐怕并不容易。她默默地想着，至少目前来看，顾卿衣的身份问题还没暴露。如果测试结果没有异常，她们也许就能顺利离开。
“顾卿衣会是什么级别呢？A级，还是更高？要是引起轰动，会不会招来很多麻烦？卿衣现在身体虚弱，会不会刚好降低到一个不会引人注目的程度？”林思弦心中盘算着，手心已然渗出了一层薄汗。
似乎是分析完毕，仪器的指示灯转为了绿色。
“结果怎么样？”齐玉问向操作仪器的齐馨。
“无能力和......C级！”齐馨后半句的语调上扬，似乎有些吃惊。
林思弦有些担忧，听上去即使是顾卿衣下降到C级，也显得很不普通。
等会，听完齐馨后面的话，林思弦指着自己，目瞪口呆：“我？C级？”
......
“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流程走完，齐馨看向我们说道。
车内的空气略显沉闷，只有车轮与柏油路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齐馨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投向前方的道路。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脑海中却还盘旋着刚刚的测试结果，心神有些恍惚。
顾卿衣即使再虚弱，灵能波动也不该完全消失吧？她前不久还向我展示了掌心升温的魔法，难道她的魔法属于另一种体系？
瞥了一眼后座，顾卿衣歪着脑袋，头抵在靠背上，好像睡着了。她的心可真大，居然能在这种时候放松下来。
还有我这个C级，听他们说在整个市区都是少有的等级，可我完全就是普通人啊，从来没察觉自己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在想自己有什么能力吗？”齐馨突然开口，让我打了个激灵。
“突然被告知自己有着灵能，确实有些难以置信。”我双手握着手机，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
“齐叔叔似乎有什么隐身的能力，我那时却能看到他，我的能力会不会和这有关？”
“我爸的能力是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因为作为探员有着合适的用途，勉强有着E级的综合评分。”
齐馨冷笑了一声，“不一定有什么关系，他那能力只会糊弄些阿猫阿狗，真遇到什么高等级的文字祸和灵能者，就跟普通人没区别，还是个上了年纪的普通人。”
“不知道能力是什么也未必是坏事，当你知道了，你就会控制不住地去用它，即使它会给你的人生带来阴影。”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有副作用吗？”
“这是一方面原因。”齐馨顿了一下，“主要还是人心。”
她没有接着往下说，我却有个地方十分在意：“你似乎对齐叔叔的工作很不满意，是有什么原因吗？”
“想听？”
“我就随口问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她的语气有些异样，让我生出几分退意。
“在女儿刚学会走路，生活步入正轨之时。他的妻子在与他幸福的相拥中笑容定格，肩膀以下的身体轰然炸开。”
齐馨语气平缓，仿佛事不关己，说出的内容却令我十分震惊。
“凶手找到了，是‘砰然心动’，一个名字跟闹着玩一样的文字祸，2002年造成了多起离奇的命案。当时的灵监局用尽各种手段，都没能抓到它，而它却在那一天之后销声匿迹。”
“听别人说，我爸加入灵监局后，为了复仇，拼命寻找它的踪迹。可复仇的对象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文字祸，他又能做什么？人可能死于地震、山洪，难道还要去对自然复仇吗？”
“他凭着那种特殊用途的能力，在这个小地方摸爬滚打。也许是因为他坚持的决心，那些了解他故事的人才看中了他，尽管他能力接近垫底，但依然能担任领班。”
齐馨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她说出的每个字都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压抑与痛苦。
“齐叔叔付出这么多，真的很了不起。”
我知道齐馨并不是看不起自己的父亲，我能感受到，她看着父亲为过去而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份痛苦。
车子停在了路边，齐馨伏在方向盘上，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他都快五十多的人了，半辈子都活在日复一日的巡逻中，身体也发福了。肚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大鱼大肉，而是生活里咽下的苦水。”
“能力使用也不节制，怕引起别人不快，就让自己的能力保持开启的状态。如果我不跟着来灵监局，谁知道他哪天就死在什么角落里了。”齐馨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后面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听着她痛苦的哭声，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谢谢。”几分钟后，她起身用纸巾擦了擦泪水，用着有些嘶哑的嗓音对我说道。
“站在你的人生考虑，我不希望你掺和太多。”
“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将文字祸一个不留地，从这个世上清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