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昕月成绩还算不错,一同进入了年段开设的“创新班”。我们的班级采用的是“六年一贯制”,升学时不看中考成绩,直接可以进入本校的高中部。理所当然地,我和她在高中依然是同班。
不知为何,一个暑假过去,她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虽然不会无视我的交谈,但我能明显感到,她时常刻意地回避着我。每当在走廊上遇见,她会迅速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到我;而相处的时候,她看向我的目光冷淡刺人,甚至让我觉得如芒在背。
是不是我哪里惹她不高兴了?我反复琢磨,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好刚升上高中,知识点的跨度比较大,我便将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同时更多地与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交流。心中想着,或许给她些空间,让她冷静一段时间,会让这份莫名的紧张消散。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我所愿。
她的情绪并未熄灭,反而愈发明显。每次对上她的目光,我就仿佛被刀尖划过。
为了与她和好,我花了好几个晚上,亲手编了一条手绳作为礼物。
那是我从网上学来的教程,一开始觉得简单,但真正动手才发现远没有想象中容易。但是把视频的细节看明白,就差点让眼睛花掉。手指勒得通红,甚至做废了几条绳子。
红黑交织的手绳成形,简单大方的风格,是她应该会喜欢的。再在收尾的两颗珠子上刻上L和G,各自姓氏的首字母,便是大功告成。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书包,准备第二天一有机会就送给她。
第二天,我早早出发,来到教室后便将手绳收入口袋,脑中不断预演着她接过手绳的画面。可是,她没在早读前出现。课间时,又总被同学们拉来讨论问题,错过了合适的时机。
放学铃声敲响,我的目光立即追向那道身影,而顾昕月却收好了书包,不做停留地起身离开。
“顾昕月!”我连忙呼唤,起身追赶,“等一下我。”
“你不是挺忙的嘛?”一直到了门口,她才停下脚步,“还以为你这些天终于想通了,和我混一起可扮演不了什么乖乖女。”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昕月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时不时带点刺,这一次却让我觉得十分伤人,仿佛这三年的友谊并不作数。
“都这时候了还要演吗?”她轻嗞一声,“还是说,你和看上去的一样蠢?”
演什么?顾昕月平时说话也难听,这次却不像在开玩笑,让我很不舒服。
“为什么要说我蠢?我这几次月考都是班上前几名,反而你都没进过全十,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情绪裹挟之下,我下意识地进行反击。
直到这时,她才将身子转了过来,指节捏得发白,语气冷得令人生寒:“你过来,就是说这些?”
她向我迈进一步,明明我并不理亏,在她的靠近之下渐渐失去了底气。
我不断后退,她却步步紧逼,很快我便没有了退路,撞到我的桌子。
理智告诉我应该否认,可她充斥怒火的目光让我倍感委屈。明明是她开始疏远我,却不告诉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啊!我又没有亏欠你什么!“我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而且......”我已经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结果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后面的半句话没能说出口,她猛地甩开书包向我砸来。我下意识伸手去挡,但书包狠狠地撞在我的胸口,力道大得让我失去平衡,跌坐在椅子上。随即,书包中的物品四散飞溅,笔记本、文具盒,甚至一些零散的小物件都滚落到地上。
“顾昕月,你疯了?”我怒斥道。
她再次向前,双臂跨过我前后的桌子,几乎要贴到我的面前。
顾昕月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中挤出每一个字,她的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仿佛内心的某个锁链终于在这一刻断裂。
“这样倒显得你很无辜了?”她的声音冷得让人寒心,语气里带着几分压抑已久的怒火,“因为我爸在外面有个私生女,我一不在那两人就得天翻地覆。我一直就觉得奇怪,你莫名其妙地向我示好,到底是在图些什么。原来我们进入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都是那人安排好的,从我这里突破不了,你干脆就不装了,不是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愣愣地坐在原地。初见时的对话,顾昕月与那个男人几分相似的眉眼,一个猜测顺理成章地诞生,大脑却依然拼命拒绝接受这一切。
“有什么听不懂的?想要继承权就去分,不要再来恶心我。”顾昕月冷冷地甩出这句话,随手将地上散乱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脸上的神情愈发冷漠。
“我的好妹妹。”讥讽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顾昕月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本能地将手伸入口袋,却是空空如也——是在刚才弄掉了?身体僵硬,机械地开始寻找丢失的手绳,尽管此刻什么都于事无补。
然而,当意识开始随身体的运动渐渐回笼,我才猛然意识到,四面八方的视线早已聚焦在我身上。
至少一半的同学还坐在教室里,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我。甚至窗外的其他班级的学生也在悄悄围观,窃窃私语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看我的笑话。
每一束目光,都在撕裂着我心中那道脆弱的防线。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双目发涩,头脑昏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困难。
跑。
必须得跑。在被更大的恐惧淹没之前。
我拖动着发软的双腿,无视着身后的喊声,离开教室,离开学校,一步一步地向妈妈留下的房子走去。
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家中。
直到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才感觉到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了。
那种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突然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像风干的纸片一样飘落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