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传来凉意，不知躺了多久，我才勉强积攒起身的力气。
【顾昕月，我想和你谈谈。】
我通过学校统一配备的老人手机，发出这条消息。
我要尽快解释清楚，我并非心怀不轨地接近她，也没有想过去争夺什么，更不可能去破坏她的家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直到整个下午过去，她依然没有回复我。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内心的焦虑让我无法平静。已经是上课时间，但精神上的疲惫让我根本没有任何动弹的动力。
闭眼，休息，惊醒，查看手机，没有回复……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循环。
她是没有看见，还是根本不想搭理我？
中间接通了一个电话，却是班主任打来的，让我这几天可以先在家里好好休息。
到了傍晚五点，才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当面说，来我家，爸妈不在。】
……
按照顾昕月跟我说的地址，我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见到一间小洋房。
四周围着白墙和铁门，隔着门，可以看到争奇斗艳的花卉在风中轻轻摇曳。
她原来是什么富家小姐吗？我心中苦笑，难怪把自己认为是别有用心的人。
我按下铁门的门铃，通过楼宇门的对讲机，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没有其他人在，你直接进来。”
门开了，眼前是一个偌大的院子，尽管花坛里种满了五彩斑斓的花朵，院子的氛围却意外地冷清孤寂。
我双手不自觉地轻握于胸前，脚步也变得有些迟疑。
“汪！汪！”两声突如其来的犬吠让我吓得差点软了腿。我急忙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只体型庞大的纯白高加索牧羊犬从花丛中猛地窜出，迅速冲向我。它约有80厘米高，扑向我的瞬间，我本能地后退，却很快失去平衡，重重跌倒在地。
这只狗并没有扑倒我，而是绕到我身后，露出锋利的牙齿，缓缓逼近。
不要过来……
我向来对这种无法沟通的家伙心存恐惧，是顾昕月让它来咬我？她有这么恨我吗？
“汪！”高加索犬再次发出低沉的吼叫。
惊恐之下，我狼狈起身逃离，追赶的脚步声也紧随在后。
住宅的房门打开，顾昕月穿着吊带白色长裙走出。她的表情没有嘲弄，也没有担忧，平静得让我无法得悉她的想法。
一阵踉跄之下，我躲到了她的身后，以她的身体为屏障，和这只凶犬周旋。
“有必要怕成这样吗？”
她笑笑，弯下身子，凶犬立刻翻起肚皮，变得一副温顺的样子。
她肯定是故意的。
酸涩在眼眶中打转，我颤声说道：“我只是来解释误会的，你犯不着给我下马威……”
她装作惊讶的样子，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呢，奇奇看上去很喜欢你，想找你玩耍而已。”
她顿了顿，语气稍显不满：“难道你认为我是放狗咬你？你觉得我会对朋友做出这样的事？”
“朋友”二字咬得很重，白天的事情，在她这里似乎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问题被抛到我这，我顿时哑口无言。这只叫奇奇的狗也不再龇牙，摇着尾巴向我靠近。
脚踝传来湿润的触感，痒痒的，却让我不自觉地后退。生怕这种轻微的刺激会突然变成刺破皮肤的疼痛。
我低下头，才发现狗的四条腿上仍然留有一些细小的疤痕，边缘微微红肿。
是顾昕月弄的，还是本来就这样？我不敢问，也没有心情去关心，而是有些后悔来到这里。
顾昕月这种风轻云淡的样子，反而更让我害怕。
“外面冷，到里面说。”顾昕月瞅了瞅我脚边的大狗，让它到别处去，然后半拽着将我带进去。
屋里宽敞的空间让我感到有些压抑，天花板高得几乎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但却掩不住一股冷清的气氛。
坐在深灰色的沙发上，舒适的皮质富有质感。顾昕月低头泡茶，却迟迟没有开口。我在等她忙完手头的事，也思索着如何开口。
整洁的客厅，墙上的一幅画像格外醒目。是她们的全家福，顾昕月年幼时的模样格外天真，站在中间，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画框看不到灰尘，似乎经常被擦拭。
“怎么了？在遗憾你没能有这样的照片吗？”
顾昕月突然说出的话让我呛住，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几乎喘不上气。
“是，我很羡慕你有这样完整的家庭。”大脑有些缺氧，头开始发晕，我还是克制住不让自己失控，“但我没想过去破坏你的家庭。顾伯父给过我一笔钱，我推不掉才收下。但是每一笔账我都有记着......”
“砰”，她将茶杯用力地置于我的面前，茶水都溅出一些。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我的话。
她盯着我看了好长一段时间，随后将视线转移到墙上的画像，“他们两人都很忙，很少回家，我们三人都在家的时候，他们都会摆出一副和气的样子。”
“可他们不知道我听力很好，隔着堵墙，也能听到吵架的动静。”
“越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越是有什么瞒着我，我就越发在意。”
“在他们回来后，我会将手机开好录音放在他们房间里。“她幽幽的目光转向了我，”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我猜到她说的是什么了，嘴唇轻轻嗫嚅，却没有出声的力气。她沉默的这几秒，让我承受无比的煎熬。
她冷笑了一声，“我爸在外面有个女儿，和我年纪相仿。我妈没有闹着离婚，倒让我十分佩服。不过，当他说要负起抚养的责任6，甚至提议能不能接回来一起住，我就好奇谁能忍得了这些。“
“我妈妈当然忍不了，即使在我面前。”她顿了一下，“我是无所谓，如果他们不要整天吵架，家里多一人少一人对我来说没区别。”
“只是，那个人不应该是你。”
她的瞳孔突然间变得异常深邃，仿佛黑暗中的深渊，让我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
突兀地，浪涛般的恨意席卷了我的内心，我失控地将桌上的茶水泼向顾昕月的脸。
茶水放了一段时间，却也依旧滚烫，液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被泼到的肌肤也立即泛红。
“反转失败了？”顾昕月怔住，语气中却没有怒意。片刻之后，那份讶异在脸上褪去，迅速被难以掩饰的喜悦取代。
“不对，你没有骗我！”她看向我时，目光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仿佛从我身上得到了某种意外的满足。
她是什么意思？我从未见到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她此刻半边脸微微泛红，呈现一种病态的美感，却只能让我感到深深的寒意。
“你笑得好恶心......”
我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我却发现，我的话语越刻薄一分，她脸上的笑意便越盛一分。
“思弦，是我错了。”她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
她的眼中光芒愈盛，我的意识却开始变得昏沉，视线也渐渐模糊。
“下一次反转能使用之前，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了......”
声音轻柔却带着某种决心，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