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被轰然撞开，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脚步如雷，将顾昕月从我身上甩开，脸上青筋暴起。
“顾昕月，你怎么敢做这种事！”
“这只是姐妹间的玩闹......”
顾远城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检查着我是否受伤，确认我没有严重的伤害后，愤怒的目光锁定顾昕月：“你这是在犯罪！”
“我未成年。”
啪！
顾远城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响亮而沉重。
顾昕月退了半步，捂着半边脸，震惊的表情迅速转变为讥讽：“你们一直忙得不着家，想要个弟弟妹妹你们又不同意。我还以为思弦是你送给我的‘惊喜’呢。”
顾远城铁青着脸，青筋突突跳动，最终却无力地垂下了手：“一码归一码，思弦没有做错什么。”
顾昕月冷笑：“对，都是我的错，错在我有一个深情专一的好父亲，而我却只学会母亲吵架时的歇斯底里。”
“你现在活脱脱是个流氓！”顾远城气得不住喘气，但没有再次动手，语气中有着强烈的失望，“我以为你虽然性格有些孤僻，但还算个聪明人，这样对待思弦你又能得到什么？处分记入档案，你前途就毁了。”
“不还有您二老兜底嘛，大不了混吃等死。”
“不可理喻！”
“阿嚏！”我木然地望着眼前二人的吵架，但顾昕月淋上的酒让我有些着凉，声音很快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房间陷入沉寂。
顾远城将外衣披在我身上，柔声安抚道：“把你们安排同班，是我欠考虑了......”
他的手在我肩上停顿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而疲惫：“思弦你放心，我会把顾昕月送到其他城市，让她再也没机会来伤害你。”
“你说什么？”顾昕月脸色骤变，猛地扑向我，却被山一般的顾远城挡下。
“我只是开个玩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思弦，你不能现在把我们分开。”她急切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发现冲撞不过，顾昕月转变了说辞：“是我错了，怎么处理我都好，但不能是现在......”
“你还要做什么妖！”顾远城推开顾昕月，将我护至身后，态度坚决。
“是我冲动了，让我再和思弦独处五分钟......一分钟也好，我不会再伤害她的。”我从未见过顾昕月露出这种惊慌的表情。
或许也有过，有一次周末离校，她把走神的我从一辆飞驰而来的卡车面前拉开，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
好奇怪啊......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会突然充斥着对她的恨意。
明明她之前对我有些毒舌，却在一些不经意的地方照顾着我，原来，都只是我的错觉吗......
我的存在，会不会，就是个错误。
“我要对思弦忏悔，她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不该一直对她冷言冷语，也不该对她做这些事。”顾昕月哭成了泪人，悲痛的样子几乎就要让我相信了她的话。
“话也说完了，我现在送她去休息。”顾远城没有心软。
“不行！我还没有......”顾昕月情绪异常激动，却像把话语生生噎在喉咙。
“再等半小时好吗，我再和思弦独处一分钟，我们很快就能重归于好！”顾昕月声音带上哀求。
“别再胡搅蛮缠！我今天就送你去恒水，毕业前都别想出来。”顾远城语气中的坚决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
顾昕月的哭声中充斥着绝望，投来的目光，却让我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寒意。
......
身上有些黏黏的，不像是酒，应该是做噩梦盗出的汗。
我的手，似乎握着什么。
小小的，软软的，是顾卿衣吗？
手上好像也出了些汗，她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不想松开。
但我是成年人，不该再想着撒娇......
顾卿衣的指尖微微颤抖，划过我的掌心，温柔的触感让我心头一痒。
我不自觉地握得更紧，肌肤紧紧贴合，掌中的小手似乎放弃了挣扎，轻了下来。
意识慢慢从噩梦中脱离，思考开始变得清晰--顾卿衣刚刚的动作，是想把手抽走吧，因为意识到我醒来。
聪明的大脑快速补全了前因后果，我动漫看到一半睡着了，无意中抓住了顾卿衣的手，她担心吵醒我，没有立即抽开。现在我醒了，她才想收回。
我握得更紧，并且手上都是汗。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我醒了。
我猛地睁开眼，借着电视屏幕的光线，对上了顾卿衣清丽的面容。
“不好意思，邀请你一起看动漫，我自己却睡着了。”我连忙起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顾卿衣的腿上。
“没关系。”顾卿衣轻轻摇了摇头，接着望向屏幕。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应该眯了不长时间，希望没有在做梦时胡言乱语。
《Shadow House》还在接着播放，没有开灯，有一种深夜看电影的氛围呢。
“我先去洗个澡，锁屏密码是098765，这集播完了你可以再投下一集。”
说起来这集怎么这么长，我醒了还在播，原来我其实没睡太久吗？总不能是顾卿衣解开我手机去播放的，她又不知道密码。
站在淋浴下，任凭水流冲刷着脸颊，我努力让思绪完全放空。
过去的种种，与现在的种种，都让我有着不真切的感觉。也许我和顾卿衣一样，也是某个小说中的人物？
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就有些套娃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诞的事。
但是回想起来，还是很不可思议，顾昕月确实没有在第二天出现，我重新回去上课后，也没有再听到过顾昕月的名字，仿佛她彻底消失了一样。
然而空着的课桌，手机中已发送的短信，都告诉我她确确实实地存在。
还会恨吗？我其实说不清楚，那一天就像中了魔法一样，脑海中冒出的全是不愉快的回忆。冲动渐渐淡化的如今，我更加察觉那天的不自然。
算了，不去想这些了。反正不会再见面。
吹好头发，重新坐回顾卿衣旁边，她还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画面。
分享的东西让人喜欢，会很有满足感呢。
应该是刚刚切到新一集，正在播放着片头曲，《Shall We Dance？》，我记得是第二季第二集才有的吧，不知不觉已经看这么多了吗。
“卿衣，要不我们先休息，剩下的明天再看吧。”拒绝熬夜，从现在做起。
顾卿衣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头，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柔软的吻。
“おやすみのキス”（晚安之吻）
片头曲刚好播到这一句，我旋即反应过来，动漫里每晚活人偶需要为影家人献晚安吻，顾卿衣似乎代入设定了。
“搞反了哦，如果你扮演凯特的话。”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弯。
我缓缓地凑近她，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晚安，卿衣sa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