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青染抬头问向伊尔丽丝。
伊尔丽丝坐在青染的脑袋上,顺便帮青染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我之前不是去了趟布克的庄园来着么,我把你们的说法告诉了他,他的样子很不爽,我问他要报酬,他只支付了一部分的金币,没有给毛毯。”伊尔丽丝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怒气,尽管她极力压制着,但这就像海啸前海水突然褪去的虚假平静,“我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动手了,不过杀了他们有些不合适,毕竟我只是魔物猎人又不是杀人魔。”
“那这些镇民呢?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花妖a?”
“很明显,有人走漏了尤利娅和布克的计划,镇民们知道布克命不久矣,他们不希望这家伙继续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为此,必须杀掉最后的花妖来阻止布克的计划。”
“这样啊……”
伊尔丽丝觉得坐得有些不舒服,她抬起屁股用手在青染得脑袋上摸索着,随后抽出那条晾在青染头上的袜子,“啊!我的袜子原来在这里,话说另一只呢?”
“我怎么知道。”
伊尔丽丝不知道她的那只袜子已经被驴吃掉了。
“布克要用许多人的血浸染花妖a的那顶花,完成血祭。”伊尔丽丝一边穿袜子一边说道,“然后再吃下去,这样就算不是魔物也能转化成花妖,都是那个尤利娅的馊主意,真是多谢她了,哼。”
两拨人站在伊尔丽丝的左右,他们互相怒视着对方,气氛变得焦灼,空气都开始躁动起来。
伊尔丽丝清了清嗓子,她提高音调说道:“让我听听你们都想要做什么?”
赫克托:“敬爱的伊尔丽丝小姐,真是抱歉让您见了这样糟糕的场景,我们只是想阻止这家伙转化为花妖,我们要把这只最后的花妖处死。”
“你们完全可以干掉布克公爵,而不是花妖a。”青染提醒道。
青染也提高了音量,因为喉咙埋在土里,她说话声音越大脑袋就越振,这感觉让伊尔丽丝的屁股麻酥酥的,不过伊尔丽丝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希望多来点。
“不,杀人是违法的,就算干掉布克公爵,王国也不会饶了我们的,但一只花妖,一只魔物死掉了又有谁会在乎呢?”
伊尔丽丝在乎,青染也在乎。
“那你们呢,布克公爵?”伊尔丽丝问道,她知道两边想要什么,但现在她更希望两边自己说出来。
“我当然是期望能够永生,我只是需要花妖的花,还有这些人的一些血,不会有人因此蒙受损失,这对大家都没啥坏处不是么?”
“可也没有好处!”老酒保卡莱尔反驳道。
“你这老东西!”布克公爵骂道。
“要我说,你们就应该打上一架,然后活着的那边才有资格处置花妖a。”伊尔丽丝说道,她真的有在思考解决方案,最起码狼族是这样解决问题的——既解决问题,又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不,那个……伊尔丽丝小姐,这样,不妥吧……”卡莱尔摊手说道。
他们两拨人面面相觑,虽然两边都来了家伙,但总会他们还是保有理智的人又不是疯狗,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的。
“我们用陶片来投票吧,看看哪一边的支持人数多。”布克公爵提议。
“投票就投票!反正我们这边人数多!”赫克托叫嚣着。
所有在场的镇民也跟着起哄:“投票,投票!”
“我们也要参加投票!”一群衣衫褴褛的家伙从林子里跑了出来,他们站在了布克公爵的身后,这些人是先前在花妖那里吃花蜜的家伙,“我们需要花蜜,我们需要花妖大人,无论谁来当花妖,我们都拥护他!”
“哈,看起来这下子我们两边人数相差无几了!”布克得意的说道。
“可恶,废话少说,来投票吧!”
就这样,一场“焦灼而激烈”的投票开始了,两边人排好队,有序的将瓦片放在代表各自提议的篮框中。
伊尔丽丝看着他们的无聊行径,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不停的打着哈欠。
“真是有够无聊的。”伊尔丽丝小声抱怨着,她渴望见着血流成河。
“今天的太阳很毒,花妖a挂在那里要被烤干了。”青染抬头提醒伊尔丽丝道。
“好,我去想想办法。”伊尔丽丝取来一罐水,盛出几勺浇在花妖a的身上,随后用海绵吸饱了水为给花妖a。
“你还好吗,绿青染。”
“我是花妖a,事到如今别告诉我你还是分不清。”花妖a被挂在上面,她的嘴唇被晒得干瘪,叶子也发黄了,泼在花妖a身上的水让她得以有力气开口说话。
“在我看来你们都一样,都是青染,从来没有区别。”伊尔丽丝说着,她把海绵捅进了花妖a的嘴里,不管她愿不愿意。
“呜——”花妖a的嘴被整个堵住,花妖a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喝干了海绵里的水。
“你就不能温柔点嘛?都这时候了……”花妖a向伊尔丽丝抱怨道。
“什么叫这个时候?”
“就是,就是……我,我可能要走了……要消失了,就不能对我,稍微的,就一点点也好,真的爱我一下?”花妖a说着这些话,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觉得这样挺好,我可不是那种婆妈的家伙。”伊尔丽丝将海绵拿下来,自己也舔了两下,“而且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花妖a没有回话,她不相信伊尔丽丝的话,知道是安慰自己罢了。
伊尔丽丝也没在做解释,她又回去坐在了青染的头上,将下巴搭在手腕上,看着这场闹剧。
投票完成,他们正在清点两边的陶片数量。
“最终结果!52票对48票!我们决定处死花妖!”
“可恶!你们就不想我活嘛?!我为镇子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布克公爵叫骂着,不过没什么用处。
镇民将花妖a从十字架上放下来,他们递给花妖a一碗毒芹汁儿和强效除草药水的混合物。
那些原先在花妖那里吃花蜜的人围在了花妖a的身边,那些人有的在叫骂,有些泣不成声,有的在极力劝阻花妖a喝下这些毒水。
不过花妖a心意已决,她一手指向天空,一手托着那毒水,“不要为我惋惜,你们都是花妖的种子,若未来人们劳而无可得,不再有存续得期望,便同我在时那般,予世人花蜜做饮,当为人不可活,便做树去思罢!”
说罢,花妖a将那毒水一饮而尽。
“呱——花妖a啊啊啊!”青染撕心裂肺的喊着,这一刻她才知何为真正的匮乏,她感到了身体的某些部分正在流失,她不再是完整的青染。
青染后悔了,她悔恨自己错失与花妖a合一的机会,现在再无那选择,她只能拖着自己这残破的半截躯体苟活于世,在无处寻那知性的碎片。
伊尔丽丝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更无表情,她只是默默将头背了过去,无人知她此刻的心情——狼不惋惜,狼只掠夺。
尤利娅崩溃了,她抛下了那两袋子沉甸甸的钱币,她滑跪到花妖a的脚下,泣不成声,以泪洗面。
“花妖大人,是我被财富蒙蔽了双眼将您出卖,请您定夺我的罪。”
“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孩子,我无法赐你的罪,我只得予你花蜜。”说罢,花妖a手中泌出琼浆,尤利娅满含热泪,在下面虔诚地接着。
那蜜不再腥臭,而是夹杂着无花果、牛乳、柠檬、迷迭香的诱人甜汁儿,尤利娅越是陶醉于这花蜜,心中就越是愧疚。
“我是花妖而你们不是,我来这世上的目的就是为你们而死,这没什么……现在,我已经感到腿有些发软了,我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够了!够了!TMD,你们这群疯子,全疯了!”布克公爵叫骂着,他抽出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利索地将花妖a的头颅砍下。
“欸?”
所有人都呆住了,时间凝固。
直到花妖a的动脉开始喷出温热的黄色血浆,直到那躯体终究是倒下,那些饮下的毒汁顺着食道流了出来。
血浆沾满尤利娅难以置信的面孔,毒汁浸湿了她跪在地上的双腿。
“花妖a啊啊啊啊啊啊!”青染大叫着,她挣扎着要从土里钻出来,不过没有手臂她什么也做不到。
伊尔丽丝背对着的脸没有转过来,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早就预料到了,可她只是魔物猎人,是孤高的狼,不是疯狗也不是杀人魔,所以她不会做什么,这也正是绿青染所期望,她一直知道的。
布克揪起花妖a的头,将那顶大花扯了下来,随后便命令手下的士兵去取镇民的血,无需关系镇民的死活。
大家乱作一团,赫克托和卡莱尔带领大姐啊去反击,他们互相厮杀的就像再跳一场盛大的舞,就像在狂欢着庆祝什么庆典,血飞溅而出,蛮荒得如同天边的彩虹,狂野得扑铺出一片鲜红的花田。
布克用那花取接血,他将碍事的花妖a脑袋踢开。
那头滚过了呆愣的尤利娅,那头滚过了厮杀在一起的人,那头穿过彩虹,跃过花田,最终来到了青染的面前。
四目相对。
青染看着花妖a,花妖a看着青染。
头对头,青染对青染。
花妖a的瞳孔散得很快,青染大张着嘴说不出一个词语,她浑身颤抖,惊恐地凝视着花妖a那半张着的嘴,她要说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又喧嚣着,那嘴如同无尽地黑色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