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在黄昏的余晖中缓缓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踉跄的身影。
吉拉尔德虚弱地扶着自家门框，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胸膛剧烈起伏着。
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瞳孔不断收缩扩张，仿佛在与体内某种可怕的饥渴做着斗争。
门锁在他颤抖的手下发出咔嗒声。
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家的味道扑面而来——木质地板的陈旧气息，书架上积攒的尘埃味，还有那盏老旧油灯留下的蜡烛残香。
但这些往日令人安心的气味，现在却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渴望所掩盖。
血液的味道。
哪怕是空气中最微弱的铁锈味，都让他的喉咙干涸得要命。
吉拉尔德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抓着扶手。
木头在他的指甲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该死……该死的……”
他咬牙切齿地低语着，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那种对血液的渴望就像一条饥饿的毒蛇，在他的胃部翻滚着，撕咬着他的理智。
起身的动作都显得艰难，但他还是摇摇晃晃地走向酒柜。
那里有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瓶塞被粗暴地拔开，软木屑散落一地。
他仰头就往嘴里灌，红酒顺着嘴角流淌，在白色胡须上留下深红的痕迹。
一口，两口，三口……
整瓶酒很快见底，可那种饥饿感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变得更加汹涌。
“不够……还是不够……”
他颤抖着手去拿面包，用力撕扯着，将一大块塞进嘴里。
干涩的面包屑在口中翻滚，但吞咽的动作却如此困难，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不是食物能填满的空虚。
那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血腥的渴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脚步，而是一群人整齐的行进声，靴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的清脆回响。
随后是敲门声，不，准确地说是撞门声。
“吉拉尔德会长，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得意的张狂。
那是青染的声音。
吉拉尔德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但身体的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至少有十几个人围在了屋外。
“开门吧，会长大人。”
青染的声音又响起，这次更加嚣张。
“作为新晋猎人，兼临时会长，我有义务来看望一下我们的老会长呢，您最近失踪了大家都很担心您。”
吉拉尔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身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然后走向门口。
门一打开，青染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就映入眼帘。
她穿着崭新的猎人套装，深蓝色的外套上绣着工会的徽章，腰间挂着猎人专用的银制饰品。
白色的长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头顶那朵红花格外醒目。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猎人，个个全副武装，手按在武器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队伍后方的杜尔甘，这个北境的战神此刻竟然真的跟在青染身后，虽然脸上写满了不甘，但确实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哟，会长大人，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
青染打量着吉拉尔德，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是身体不舒服吗？”
“进来吧。”
吉拉尔德侧身让开门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的目光在青染身后的猎人们身上扫过，这些人的表情都很复杂，有疑惑，有不安，也有一丝期待。
青染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内，华舒紧紧跟在她身后。
华舒的脸色苍白，明显还没有从昨晚的经历中完全恢复过来。
“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就好。”
青染朝门外摆摆手。
“我和会长有些私人话题要聊。”
吉拉尔德关上门，转身面对这两个不速之客。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只有墙上的老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那么，会长大人。”
青染走到吉拉尔德面前，歪着头看着他。
“成为吸血鬼的滋味怎么样？”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吉拉尔德的心上。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
“你在说什么？”
他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但那种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哦？还要装吗？”
青染绕着他转了一圈，就像猎人在观察猎物一样。
“那种对血液的渴望，那种身体的变化，会长大人应该很清楚吧？”
吉拉尔德的额头开始冒汗，那种被戳中要害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我……”
“并不讨厌。”
这句话从他嘴里挤出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青染的耳朵何等敏锐，她满意地笑了。
那是一种胜利者的笑容，充满了恶意的愉悦。
华舒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她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总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青染慢慢靠近吉拉尔德，几乎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
“是不是很渴望鲜血？”
她的声音带着某种催眠般的魔力。
“是不是想要杀戮和嗜血？这可是所有吸血鬼都爱做的事情呢。”
“你，吉拉尔德，也理所当然地爱做，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变成吸血鬼……”
“是味道。只有吸血鬼能散发的味道——贪婪的味道。”
说话间，青染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她的皮肤逐渐变成亮黄色，体表出现了凹凸不平的纹理，就像月球表面的环形山一样。
她的眼睛变成诡异的绿色，眼白和瞳孔不断交替收缩扩张，发出令人迷惑的光芒。
那是疯月的力量。
吉拉尔德浑身开始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体内那种饥渴被无限放大了。
他的理智正在被一种原始的冲动所吞噬。
“你……你这个该死的魔物！”
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但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扭曲。
“你以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就能……”
“嘘~”
青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向华舒。
华舒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但青染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别紧张，小华舒。”
青染轻抚着华舒的下巴，动作温柔得令人意外。
“我只是想让我们的会长大人看看，真正的吸血鬼是什么样子的。”
华舒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但青染的抚摸却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青…青染？你要做什么？”
华舒颤声问道。
“没什么可怕的。”
青染温和地说着，然后慢慢举起华舒的手臂。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过华舒的前臂，从手腕一直舔到肘部。
华舒浑身打了个哆嗦，那种湿润温热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甜呢。”
青染评价道，然后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在华舒的小臂上轻轻刺破一个小口。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血腥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是淡淡的铁锈味，但对于吉拉尔德这样的新生吸血鬼来说，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致命的诱惑。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
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指甲都陷进了木头里。
“怎么样，会长大人？”
青染回头看着他，眼中的绿光更加耀眼。
“是不是很想要？是不是控制不住了？”
“不……不要……”
吉拉尔德用尽全力想要抵抗，但那种饥渴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后背长出了巨大的蝙蝠翅膀，指甲变得锋利无比，獠牙从嘴角露出。
“住手！”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然后彻底失去了理智。
张开翅膀朝青染和华舒扑了过去，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但青染早有准备。
她一把拉住华舒，来了个优雅的华尔兹转身，不但完美避开了吉拉尔德的攻击，还将华舒拥在怀中，保护得严严实实。
吉拉尔德扑了个空，狠狠撞在墙上，书架被撞倒，书籍散落一地。
就在这时，房门被暴力踢开。
杜尔甘带着一群猎人冲了进来，每个人都举着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
“青染！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杜尔甘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吉拉尔德，他们的会长，此刻正趴在墙角，身上长着蝙蝠翅膀，嘴里露着獠牙，眼睛血红一片。
这哪里还是人类的模样？
这分明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吸血鬼！
“这……这怎么可能？”
杜尔甘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其他猎人也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会长，那个曾经发誓要消灭所有魔物的正义之士，竟然变成了他最憎恨的存在。
“看到了吗？”
青染得意地抱着华舒，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这就是我说的真相。我们的会长大人，现在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呢。”
吉拉尔德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疯月的力量逐渐消散，他的理智也慢慢回归。
当他看到周围那些猎人震惊和恐惧的表情时，内心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他失败了。
不但没能保守秘密，反而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