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朝攻势消停。
中域南州的圣上派出朝廷中人特此传输来一道圣旨,里头有追云州之责。
天剑宗作为云州的顶级宗门,显然必须是首当其冲。
无论出于有意无意。
此番必须得交出一个结果来。
天剑宗大殿内。
孤雪坐于宗主位,大殿前站着众多天剑宗内各派各系的所有核心人物。
大殿中央站着两道身影。
裴仙泠面庞淡漠如一潭冻湖,清眸中的神色淡淡而冷漠,犹如她的世界里任何都被冻止了一样。
而何晚捂着伤站在她的身后,瞳孔映着她孤傲的身影,湿了红的眼神中只剩惭愧与自恨。
“裴仙泠,你为何在魔朝攻袭来势汹汹之时,独自一人临阵弃守城池?”
孤雪望着她厉声道。
“任凭宗主处置。”
裴仙泠开口道出她那淡漠无情的语气。
周围的众多核心人物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大家其实在心中都些微的偏袒向她。
可如今裴仙泠这幅冷模样。
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孤雪的眸子沉了沉。
如今形势还未彻底稳定下来,魔朝究竟会不会突然发动攻击也拿不准。
尽管她内心很想借此拔了这个心头刺,可毕竟是云州一大战力,她想某些人恐怕也不同意。
“若我消息不错,听闻你是去救你那受了重伤的徒儿弟子去了?师徒情深…你我乃至宗门上下都能理解。”
“但…你们终究是做错了事,千不该万不该在魔朝来袭之时,贸然离开。”
“何晚,你身为天剑宗的真传弟子,没有做好宗门给你的任务就算了,还连累了你师傅。”
孤雪眼神一冷。
底下听言。
何晚沉默的面孔抬头望向眼前自己师尊裴仙泠的背影,有些混乱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
鲜红的血液染了满城。
何晚虚弱的扶着剑,拼尽全力的保护住了一家三口老百姓逃离。
眼前的魔朝修士又来势汹汹。
他心想今天大抵是要彻底结束人生了,正准备放弃抵抗,任由魔朝修士斩杀时。
面前一位魔朝修士倒下。
一股恐怖的压迫感出现在整座城池上空,黑云滚滚、雷声轰鸣,那位仿若独断万古的清冷身影浮于空中。
“为何不听我的?”
裴仙泠脸庞冷冷地问。
“对不起…”
何晚沉默着没有正面回答,在面临着内心的一些意义时,他觉得是比自己命重要的。
可如今…
他明明只是决定了自己的命该怎么走,却在不知不觉中的也帮别人决定了他们的命。
自己可笑…可悲。
“下次再不听我的。”
“废了你。”
裴仙泠语气寒冷的说着,她不想再体验一遍内心里那让自己神魂不安、酸涩不定的情绪。
“嗯。”
何晚死沉沉地低下头。
……
天剑宗内鸦雀无声。
“不必…鄙人自废双目,此事就一人承担之,以示代价。”
裴仙泠淡淡地开口。
身后的何晚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地涨红了脸色,张开嘴想开口反驳一人受下。
自己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住了喉咙,让他开口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众多宗门人物也被惊得互相张望,随后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裴仙泠和何晚两人。
孤雪眼神决意一闪。
似乎是同意了她所说的代价。
裴仙泠渐渐闭上那冰泽双眸,绚烂而璀璨的蓝瞳珠那一抹清冷的韵美入了人心,倾了国也倾了城。
心念一动。
她那睫羽轻颤紧闭无缝的眼扇下,缓缓地滴流下冰冷色的蓝血。
身后。
何晚那睁红了地眼睛流出泪水来,嘴唇颤抖着却言说不能,只能内心疯狂地自责。
这场闹剧。
最终以裴仙泠自我废目收场。
……
岁月流逝、风波平息。
仙泠。
皑皑白雪布满高山之巅,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山地上层层雪浪,满天飞雪令人望远处目视而不清。
何晚身站于山峰平涯,脚踏着满地白雪,落步留印的山地,目光沉闷地望着被大雪覆盖住的远方。
“你最近在打听‘瞑空草’。”
系了一袭淡蓝丝绸眼纱的裴仙泠渐渐从大雪纷飞中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语气冷淡而直接。
“还是瞒不住师尊。”
何晚苦笑着开口。
似乎也早已知晓自己师尊已经清楚他如今私下里做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
师尊自废双目的事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成了结。
而这‘瞑空草’有修复失明之效,只是此物只在魔域内的一处鲜少人迹的特殊地带。
“你可知‘瞑空草’身处的是何地?”
裴仙泠微言。
“知晓。”
何晚没有回避她的问题,因为自己的师尊可能早就已经清楚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你不准去。”
裴仙泠只是淡淡地说。
而何晚默言轻笑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立于白雪皑皑的山峰平涯头上,任凭这世间的大风大雪刮遍飘逸衣身。
……
后来。
何晚终究偷偷地离开了天剑宗,独身默背一柄黑剑,马不停蹄的赴往那令人生畏的魔朝领域。
那天。
对他悄悄施下保命之符后。
裴仙泠负手立在大雪纷飞中,清眸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瞳孔里的心绪沉默了许久许久。
这一路上。
何晚又遇见了那位曾经在秘境之地相遇的‘同宗女子’。
他依稀记得她那样貌的轮廓,这位自己的‘白月光’、宗门内翻了天也找不到她身影的奇妙女子。
只是。
当何晚望见眼前的‘同宗女子’,双眼前轻系着一袭蓝丝绸的眼纱,遮着那一对很是普通的眼睛时。
他才苦笑着明白了什么。
自己原来还欠了这么多啊…
师尊…
‘同宗女子’一路陪同他走到了魔域的边界后,在那天黢黑的夜晚里不告而别。
而何晚也明白这一去。
显然生死不定、前途渺茫。
可他认定了便不会后退,身上默背着那一柄黑剑沉着首目,只是不断往前方的魔域赶去。
渐渐地…
仙泠上的古树长了五圈年轮。
自聋了耳的何晚拖着满身的伤痕,终于携‘瞑空草’从魔域出来带了出来。
‘瞑空草’身处的特殊地域充斥着扰乱人心的魔音,除了实力雄厚的魔朝修士能够承受外。
唯有聋了耳。
才能不受此魔音干扰。
那天。
仙泠上的山地依旧白雪皑皑、白亮寒冷的空中还是大雪纷飞,飘零不断的覆盖着远方的景。
一支‘瞑空草’放于小木屋前。
而留下它的主人转身离开默默在风雪中越走越远,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也渐渐被风雪所覆盖。
待到雪中的步印被彻底掩盖。
裴仙泠的孑然身影才从风雪中默默现身,浅低那系着蓝丝绸眼纱的双眸。
她俏尖嗅见了那独特的草香。
而刚刚贴心呵护此物的主人,浑身的生机已经萎靡到极点,几乎没有了的脉搏。
小木屋前。
她洁白一袭的长袖衣身在风雪中飘零洒洒,身影站了很久很久…
唯独从这一次…
这满天风雪里不再有两个人。
从那以后。
两人便不再相见。
一直到那寒冷漆黑的寒天冰地域。
两人的周围躺满了合体期修士的尸体,其中还包括天剑宗宗主孤雪的躯体。
而何晚满脸鲜血躺在裴仙泠的怀中,胸口空了一个恐怖的大洞,布满血的笑眸释怀地望着她脸庞。
“…当…当年师尊偷偷施下的保命符徒儿一直没用,如今终于是派上用场了咳!不枉我留着…咳”
“终于啊…师尊。”
“这一次徒儿应该不欠…”
他咳着血肺已经呼不上气了。
“你不能死…”
裴仙泠紧抱着他有些颤抖,不停给他输送自己的本命生源,冰山的脸色慌冷地发白。
眼眸里。
那一团的情绪在害怕、不安。
“应该…不欠你了”
何晚低坠下头颅。
这一刻。
裴仙泠才体会到了那被撕裂的苍白,蔓延全身浑身无力的惶恐感
这无法言说的…
…悲痛?
不负啊不负…
“咣当!”
花瓣‘不负’的幻境破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