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庆典活动似乎一下子就结束了,也许是因为诗蔻蒂几乎每天都能睡到正午导致的,而且看戏就去了三天时间,晚间的聚餐也同样是过得极快。
还有一些临时起意的活动,像是由维莱托利一手操办的赛船,看着一群身材匀称,体态优美的年轻人驾驭着小船在海面上翻腾,确实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夺得冠军的居然是一直以来给人留下“没用”的印象的昂塞,所以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贸然下结论比较好。
庆典结束的那天晚上,人们再次来到教堂前的广场上,再一次看向天空,烟花如约绽放在天空中,只是心境或多或少有些不同了。
比方说,为了寻求最佳观赏位而走暗道爬到教堂屋顶上的两个小姑娘。
“诗蔻蒂。”瑞秋把头转了过来,诗蔻蒂于是也转头看她,演化的光影闪烁在她们眼睛里,散开的发丝相互交织,金黄与银白仿佛在流动,又被天空中的烟火映成淡红色,好似蒙上一层氤氲着的雾气一般。
“赫萝拉她说的,你是不是要走了。”她问。诗蔻蒂回想起今天白天维莱托利来拜访的事情,在心中叹气,维莱托利一定禁不住赫萝拉死缠烂打,把她们要走的消息透露了出去,自然赫萝拉就告诉瑞秋了,她也就不遮掩:“嗯,大后天就走。”
这个回答让瑞秋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解释起来的话很简单,她想到外界去学习而已,去探索更广阔的世界----这是十岁小孩能说出来的话?更别说对象也是一个十岁小孩。在瑞秋看来,诗蔻蒂是她的好朋友,而不在一起的好朋友又算什么呢。
“我以后还会回来的,也就三四年而已,很快的。”诗蔻蒂只能避开这个问题,末了,她又说道:“我每周都会给你写信的。”
“那也不行!我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要看见你!”说着,瑞秋便环着她的脖子抱上来,仿佛松开手诗蔻蒂就会消失一样。
“......”诗蔻蒂没有说话,她不太会应对这种情况,便任由瑞秋紧紧抱着她,作为回应,她把手放在瑞秋背上轻轻拍打。
夏季的海风轻轻拂过脸,带来些许烟火的味道,倒也还是颇为凉爽的,只不过两人的心里都很是毛躁。
诗蔻蒂动了下身子,她本来是想让瑞秋抱得舒服点,不至于扭着身子,但瑞秋明显会错了意,以为她想起身,于是瑞秋整个人都压了过来,紧紧贴在诗蔻蒂身上。她只觉得身上一重,柔嫩的小腹被压住,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而瑞秋正同她脸颊相对,两人温热的吐息扑在对方的脸上。“瑞秋......有点痛......”
“不许动了!”瑞秋带着嗔怒。
“好......”诗蔻蒂把头转开,不敢看瑞秋的眼睛,但是对方态度颇为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又把她的头转过来,那双翠色的眼睛里有层水雾在涌动,她迟疑了一下,也就是这迟疑的一瞬,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她脸上。
诗蔻蒂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安慰人,只好用手轻轻拭去瑞秋眼角的泪水。瑞秋的身子在发颤,她也是。也许自己也很难受吧?只是因为她躺着,眼泪流不下来罢了。
天空仍被一颗颗烟花照亮着,人们的喧闹在离她们而去,直到疲惫带着两人进入梦的国度。
这就是诗蔻蒂对自己在雾镇最好也是最后一次庆典最深刻的回忆,第三天清晨,也就是现在,她提着一个小巧的皮箱,和希维娅一起站在东北口的官道上,她心里相当忐忑,既有对即将远行的憧憬,也有着欺骗瑞秋的愧疚。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一辆舒适的半篷式马车,轮轴刚上过油,亚麻的布垫也是新洗的,有一股木头的味道。顶篷可以调节,其骨架也相当结实。这辆车是昂塞托了城里的人租借的。当时希维娅同那人面谈签合同,对方立刻又降了四金克因的租金。
按照计划,她们会沿着官道向西北行驶,穿过温润的沿海平原,接着驶上穿行于施罗丘陵间的黄土路,向东北不停地走个上十天,路过宽阔的运河,无垠的麦田,最终抵达高耸雪峰下毗邻兰赞河的埃洛提,在这座以艺术闻名于世的独立城邦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诗蔻蒂在忐忑,她们是偷偷走的,经过昨天晚上的闹腾,几乎所有镇民都还没有起来。前来送行的,就只有镇长老格雷一家,梅丽莎,以及借着其他事情过来的雷梅黛丝,瑞秋自然是不会知道的,而昂塞和塔斯梅拉也做好了保密工作。
诗蔻蒂不敢想象,若是瑞秋在这里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大概她会哭闹,会紧紧抱住诗蔻蒂不撒手吧?即便心里不舍,很想见到瑞秋一面,但她思来想去,总归还是不见的好。
“马车应该都妥当了吧?臭小子去检查一下。”老格雷背着手,弯下腰来仔细地看车架,一旁的维莱托利撇了撇嘴道:“都检查好啦。老头子这么不放心,当初干嘛使唤我。”老格雷眯了眯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的时候顺手把油抹在维莱托利的袖口上。
“不再多带点吃的吗?”一旁,雷梅黛丝看着诗蔻蒂手中的小皮箱问道,“我还可以再去拿点。”
“好了好了,已经很多了,再多的话都可以吃到埃洛提了。”希维娅说道,她手里的大皮箱里装着衣物,书籍,还有一些用具,所有要带到埃洛提的东西都在这个箱子里,至于诗蔻蒂手中的,全部塞的是食品,从肉干到果脯,软硬咸淡均有。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小箱子的拓展术式是诗蔻蒂自己蚀刻的,空间不大,似乎有两三立方米的样子,但对她这种初次飞行的小鸟而言是一个可观的成绩,出于保鲜的目的,希维娅又给它蚀刻了一个低温术式,这就让这个箱子无论是内部还是表面都分外凉爽,在路上也可以起到避暑的的功效。
“把这个带上。”梅丽莎把一个灰色的布袋系在诗蔻蒂裙子的腰带上,“我自己培育的,在分类上应该算作是兰科植物,生命力挺强的,只要有水有光就能活,我自己试着种了几株,花色都不一样,受外界影响很大,看你能种出来多少种了!”她颇为自豪的说道。
诗蔻蒂能理解这种心情,好比是一位母亲向他人介绍自己的孩子。诗蔻蒂礼貌地道谢,并踮起脚在梅丽莎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梅丽莎愣了愣,微微面红地笑着。“十分感谢。”她也吻了诗蔻蒂一下。
“什么?不行,我也来亲一个。”雷梅黛丝从一旁窜出来,一把把诗蔻蒂抱起来,诗蔻蒂没办法,也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几个大人在一旁看笑话。等雷梅黛丝心满意足把她放下后,她从斜挎着的布包里拿出一条编制的手链。“这个,可以请您帮我转交给瑞秋吗?感觉她好像----”
“好像什么?”
诗蔻蒂吃惊的转头,看见瑞秋·安提拉·艾斯罗伊一脸不快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那双翠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雷梅黛丝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就跑远了,还有其他的大人,他们忽然就对马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纷纷前去评鉴,她们俩身边一下子就空出来一片空地。
“我都看见了。”不知怎的,瑞秋的语气里除了委屈还有埋怨,“你都没有亲过我......”她的表情明暗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诗蔻蒂吞了吞口水,上前轻轻牵住瑞秋的手。“我现在亲你,就是了。”她说着,慢慢把脸凑过去,足尖略微踮起,嘴唇缓缓贴在瑞秋的脸颊上,感受独有的温润感。
瑞秋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嗯哼,我也来亲你一下。”她抱住诗蔻蒂,嘴唇同样贴靠过来,除了温润,诗蔻蒂还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等到瑞秋心满意足放开她后,她再次拿出手链,给瑞秋戴在手上。
“这个,是有什么魔法在里面吗?比如说只要佩戴者说出咒语,它就能带着佩戴者飞起来之类的?”瑞秋好奇地把手举到眼前打量。
“也许吧?这是我自己做的,或许以后就能做到在这种小物件上蚀刻术式了。”
“哦哦......还是不懂。我也有东西给你。”瑞秋从口袋中拿出一条项链给她戴上,它通体银白,挂着一个泪滴状的小坠子。
“那么,这样就行了。”瑞秋双手叉腰,俨然一副大人的样子,“快走吧,我不会哭了。”
“......”
诗蔻蒂看着她,再一次上前同她相拥,这一次的时间,力度都要大。然后诗蔻蒂慢慢转过身,挥了挥手,她接着小跑起来,雪白的发丝像云雾一样飘扬在湿润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