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哨子给了诗蔻蒂之后,科斯加来信的频率明显减少了,兴许那天的拜访让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从诗蔻蒂回信的遣词造句中察觉出了一些不好明说的意思。总之,他的废话少了很多,除了喜欢吟诗的毛病之外,其他的口癖都有所改善。
然后冬天过去,第二年的春天到来,这也是诗蔻蒂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春天。
同样是瘫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只是诗蔻蒂身上的衣服变成了长裙和针织外套。三月时节,埃洛提的气温回升相当明显,明明前两周还是清冷的样子,都恨不得再多裹上一层,这些天街上已经有人穿着短装了,厚实的被褥被拿到外面晾晒。太阳透过云层,把引水渠的砖块晒的暖暖的,连带着窗台上也是这样,木头的质感并不明显,百叶窗将它们筛的细细碎碎的。
“无聊,啊,无聊。”
诗蔻蒂想着,合上书。那是一本伪装成游记的小说,近几天她一直在看,现在已经看到主角误闯精灵的地盘的情节,他在处理了一系列事物之后被奉为座上宾,还赢得了公主的心,多么老套的故事,但胜在文笔好,让人有看下去的动力,只是现在作者还没把下一本写出来。然后,她就没事干了。不同于雾镇,这里的街坊邻居们大多家里没有和她同龄的小孩,有的也都被折腾去学习乐器了,即便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的周六。
他们可不像她,有“双休”这种东西。
诗蔻蒂环顾了一圈,寻找她随手脱下来的袜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双脚被裹着的感觉,除非冬天冷的时候,她一般都不穿袜子,鞋子也都是选的透气的,至于在雾镇,能不穿鞋袜就不穿鞋袜。
穿戴整齐之后她拿起镜子,看了眼自己的脸上和头发,稍作整理,然后就留下纸条,拿上小挎包推门出去。
“爱莎小姐,我出去一趟哦。”她对正好买完东西回来的爱莎说。
“啊,是去韦恩莱特先生那吗?”爱莎问道。
她点点头,然后顺着街道走,来到专门供马车停靠的站点。
开春之后就有私人承包的外租马车使用,就像是出租车一样。今天很幸运,她在站点没等多久就等来了一辆空载的马车,车夫是一位富有教养的健壮青年,那张脸看着就是十分真诚的家伙。他打开车门,热情的请她上车。这辆车的内饰也都很新,软垫的颜色鲜艳,木板上刷着光洁的油。而且价格便宜,从这到韦恩莱特的宅邸只要十个铜子。
到了科斯加那,又是水獭为她打开门扉,宅邸的主人在楼上忙活,她上楼时,科斯加正对着一堆图纸忙活着。
“啊,你来了,能帮我拿下放在架子上的那本参考书吗?希莱瑟缇小姐?”
“韦恩莱特先生总算是不说‘鄙人’了啊,以前我还以为我是在桂尼王朝的宫殿里面呢。”
诗蔻蒂明显感觉,今天的科斯加有些不一样了,要仔细地形容的话,他以前过于谦虚,甚至是有些卑微了,而现在,他和她站在同等的地位上讲话,说不准是哪天被东西绊倒,把脑袋磕到了?
她拿起书,封皮上是烫金的几个单词:“当我们挥舞铁锤:基本机械构件(一)”,而作者的名字也很有趣:格格尼提。似乎是一名矮人。
“这次,你又准备着什么有趣的东西呢?”她微笑着走上前,把书递给科斯加,同时看向那张摆在最中央也是最大的图纸。那似乎是……一把枪?
“它看起来像是一把火铳。”
“你说的是那些士兵们使用的吗?也差不多,我的灵感就是从这里来的,不过,它采用电磁驱动。”科斯加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个装置,“前些日子我不是展示了那个电容式波纹远距离传播器吗?它们的原理是一样的。”他从中取出一个圆环向诗蔻蒂展示。
“这是驱动,全部由长闪磁石制成,可提供强劲而稳定的磁场与电流。然后,是金属导轨,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这么一条符合要求的,表面光滑,几乎没有摩擦。发射这种半径一厘米的金属弹丸。”他眨了眨眼。
眼前这把枪相当有蒸汽朋克的风格,不同的金属管线缠绕在上面,有种一样的美感。科斯加把圆环从顶上重新装载回去,又给它装上弹丸,放在架子上,瞄准墙壁上挂着的一块木标靶,按下开关。
通电的一瞬间,电磁力的迅猛释放导致了空气振动,产生高强度的声波。这些声波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发出一声轰鸣,同时,整个枪身连带着支架都向后晃悠了一下,按着动量守恒,那发弹丸的速度应该相当的快。
“十环,如何?”科斯加满意地看着标靶,然后又苦恼地挠着头,“我想把它再缩小一点,做的便捷易携带,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作为交给帝国理工协会的投名状。”
“那样的话,你会先因为买卖危险物品而被抓进治安署里。”诗蔻蒂抱着胳膊,数落着,“长闪磁石可不是什么容易弄到的东西,至少在合约国范围内,它的流通都被严格管制。”
“不过嘛。”她忽然露出一个兴趣盎然的笑容,“我肯定会保守秘密的。”
“所以说我才会拿出来给你看这个。”科斯加说道,“我也是很小心谨慎的,毕竟,您理解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了。
“……”诗蔻蒂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同时手腕在背后翻转,墨温托亚的长笛伴随点点闪光出现在她手上。
“来杯加糖的咖啡如何?”科斯加转而问道,和刚才仿佛是两个人,“我把那台机器搬到厨房里去了。”
“当然可以。”诗蔻蒂说道。等他一走进厨房,她就立刻在脑袋里开始重复那位梦神的名讳。
“小家伙,你又有什么事?”济慈的声音在一秒后响起,听着似乎有些无奈。
“没别的,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科斯加的脑袋里面,就是现在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我觉得,他大概不是他本人了。”
“哦?怎么这么说?”济慈的声音多了几分好奇的意味,“你是说,他和你一样吗?”
“差不多吧,但至少,我是从头开始,而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中途被插入了一个人一样,就是说灵魂被替换了吧,即便有原来的记忆,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那倒是有可能,以前也有这种事情……啊,答案出错了呢,他还是他,本框构型和原来完全一样。”
“稀奇,那他是真的被砸到脑袋了,之前他对我说‘您理解我’的时候我还以他要和我对家乡的暗语了呢。”
“要真是那样,不也挺好的。”
“……确实也挺好的。”
科斯加从厨房中出来,诗蔻蒂和济慈的聊天也就此结束,一个继续在风暴洋里带着自己的亲族和利维坦们观察人族的航船,一个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