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姐？难道上面有您认识的人吗？”侍者注意到她惊讶的表情，问道。
“算得上是认识……我到底也只是在他那买过东西而已，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他就已经进到协会里面去了，虽然是当群演，但总比守着小破船强。”
诗蔻蒂看着坐在圆桌子前的圣杰利安，那个男人身上的军服还挺合身，就是神情有些木讷，不过作为背景板，也没有多少人会特别去关注他，只要他自己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
“等下戏剧结束之后，我能去后台看一看吗？”诗蔻蒂问道。
“当然可以，我会为您引路。”侍者回答。
台上的军官们在打牌，看报纸，把胡子和鼻头藏在纸牌后面，有的把洛拉击发式后装弹多枪管旋转手枪别在腰间，还有的就直接放在桌子上，倚着墙脚还有一排旋转后拉式步枪，从这一点判断，这场戏剧的时间或许就是三十年前的旧帝国桂尼王朝时期。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剧中的午夜十二点，根据旁白里一位来自都城的报刊记者的自述，他，一位颇有自由派倾向的上尉，正在“思考贵族，平民，军官，以及神职人员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从外面的走廊传来舞曲的乐声。在门外，不时有仆从跑过，响起嗵嗵的脚步声和杯盘的叮当声。活动室里却十分安静
“看来这里更舒服！”突然响起一个低沉而喑哑的声音，这声音更像是从炉子里发出来的，“都上这儿来！快点，朋友们！”
门敞开了，一个肩宽背厚的敦实的男人闯进阅览室，他穿着马车夫的号衣，一顶宽边帽上插着几根孔雀毛，脸上蒙着假面。在他身后跟进来两个戴假面的女人和一名端托盘的仆役。托盘上摆着一个盛满烈性甜酒的大肚玻璃瓶，三瓶红葡萄酒和几只杯子。
“都上这儿来！这里更凉快，”男人说，“把托盘放桌上……你们坐下吧，小姐们！你们呢，先生们，都挪开……别待在这里！”
他说着便动起手来，把军官们用来计分的硬币和堆垒好的纸牌城堡扫到地上。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军官们站起身，发话的就是那位“自由派倾向的上尉”，他左手拿着报纸，右手按在枪套上，似乎已经准备把它拔出来。
男人的身子摇晃一下，一挥手，又把桌上的几本杂志抹到地上。
“把托盘摆到这儿来！你们呢，看报的先生们，给让开地方。现在不是打牌和看报的时候……把报纸都扔了！
“你最好现在向我们道歉，然后带着你的小情人们离开，先生。”上尉说道，已经把手枪抽了出来，“军官活动室不是你瞎闹的地方。”
“怎么，先生，您要对我开枪吗？您打算对我，一个带着面具，守法的公民开枪？真的，吓死人了！居然有这么可怕的人，您那胡子，眼睛里面，像是有刀子在戳我呢……嘿嘿嘿……”
他猛地把面具摘下来，挺胸凸肚，露出自己的醉脸，瞧着大家，之后倒在圈椅里，快活得纵声大笑，想要欣赏着造成的效果。
上尉和军官们都皱了皱眉头。
大家认出这个捣乱分子原来是当地教堂里的主教、工厂主、世袭的荣誉公民奥罗戈，这人向来以喜欢胡闹、热心公益事业，无比崇敬朗亚而扬名乡里，另外，正如当地通报里不止一次所载的那样，他还“满怀对教育事业的爱”。
“怎么样？先生们？你们还想做什么？是要伤害我？伤害一个朗亚的虔诚信徒？我的天哪，这是何等的亵渎，你们因为一己之私欲，就背弃了帝国国徽上的箴言和摆放在教堂里的福音书……我常常说，要多读读书，少打仗，少关心政治，你们瞧，先生们，你们在军校里接受了教育，然后就变得如此的暴躁，等到哪天……”
“喀拉。”
这是金属定装弹进入枪膛，撞针被拉开的声音。
奥罗戈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抱歉，奥罗戈先生，抱歉。”上尉说，“我觉得，可能我们帝国的现状有些过于僵化了，您瞧，我们在这里的，都是一些从军校里面出来，对政治和兵法相当熟悉的人，我们的父辈都是这样走出来的，他们原先是教廷里的宗教骑士，而后到军校里学习，接着又把我们也送进去，您说的很对，我们背弃了箴言和福音书，那是因为我们试图找到一条新的道路。”
“喀拉——”一阵上膛的声音，军官们都握住了手枪。
“等下，我看剧名挺像喜剧啊？”诗蔻蒂对于这种宛若革命前夕一样的剧情推进感到吃惊。
“确实是这样，但它的内核其实更像是正剧，反应社会现实的。不过那位先生取名的风格一向是这样，比较跳脱。也许后面的剧情就能很好地对得上了呢。”
“这场首演有来自教城那边的人吗？”
“考虑到这段史实，我们没有邀请，相关人士订票时我们也会告知。”
“哦哦。”诗蔻蒂把注意力放回到台上。
“您忘乎所以了，先生！” 奥罗戈发怒了，“您把活动室当成了行凶的地方，您竟敢放肆，用你们的铜铁管子指着我！我不允许！您不知道您在跟谁打交道，先生！我是朗亚的虔诚信徒！是教堂里受人敬仰的红衣主教！世袭的荣誉公民奥罗……”
“砰！”
手指扣动扳机，撞针击打火帽，火药在瞬间被引燃，在枪膛里面爆燃，推动着子弹顺着枪管旋转着飞出——当然，他们用的是只装药没有弹头的空弹，紧随其后的是亮黄色火光，一整片的亮黄色火光，一阵回荡着的枪声，带来硝烟的气息。奥罗戈·安克雷奇直挺挺的倒下，面上带着不敢置信与愤怒的神色，女眷和侍者吓的惊声尖叫，抱着头蹲到地上。
“先生们，我们迈出了无法挽回的一步，我想，你们在开枪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觉悟。”上尉回头对其他军官们说道，“来吧，去联系近卫军的同伴们，让我们把首都的局面搅成一团，让那些神官，对我们的呼声，作出回答！”
军官们高举起手中的手枪，响应号召。
诗蔻蒂眯起了眼，看向某个同样高举着右手的临时群演。此刻圣杰利安已经被情绪感染了。
他高举的右手比了个手指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