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惠泽到诺伯丁去需要穿过整片黑树林,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唯一属于“人”的造物,大概只有南十字军留下来的道路,现在被开辟为官道,遗迹倒是有一些。说句实话,雅提兹仅仅只是宣称了一下它是自己的国土,除此之外似乎根本不想去管它。而这里似乎也会有一些奇奇妙妙的生物,对此,那些常年游荡在森林里的探险家们要比地方官员更为清楚。
马车在林间小道上向前行驶。
独属于雨后的味道从车厢外面传来,马蹄声,车轮的轱辘声,时断时续的鸟鸣交织在一起。倘若就一直这么走下去似乎也挺好的?林子里有一个浅色的影子轻盈地越过,大概是只鹿还是什么的。诗蔻蒂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缕缕凉风拂过手掌,她忽然有了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那阵风一圈一圈地绕在她的手上,像是在挽留她。
午后,马车在一处临水的地方缓缓停下,他们于是就地生起火来。托德和那位叫罗曼罗丝的精灵以及剑士奥玛去打猎了,剩下的人在河边,看能不能钓上来几条鱼出来。
“钓鱼,其实和追求爱人一样,都是个技术活!追求爱人的时候,我们的心情是又兴奋又紧张,还有一点点的害怕。钓鱼也是一样,兴奋、紧张,还怕钓不到鱼。追求爱人的时候,我们要研究这个人喜欢什么,我们该送什么礼物。钓鱼也是这样,钓鱼前要研究鱼爱吃什么,该准备什么饵料,并且还要考虑怎么选钓位等等。”
福提坐在岸边上,一边夸夸其谈一边撒着饵料打窝。
“这也是作为学者的必修课程吗?”诗蔻蒂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一点个人爱好而已。我以前在学院读书的时候,经常跑到河边上钓鱼去,有时候时间久了,上课了,我也就干脆翘了,因为这件事情还被我当时的导师批评了好几次,好在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毕业了。”
“那你为什么又来做探险者呢?以你的文凭,在像惠泽这样的城市里谋一份好差事并不难吧?”
“志不在此。”福提摇了摇头,继续专心于眼前的鱼竿上。
在夏秋两季的高温天气中,太阳在东方升起后,鱼群便会潜入深深的水底,以躲避烈日照射,与此同时这条河流的流速十分缓慢。因此福提打的窝都很靠近河流中心。他将鱼竿一甩,那个白色的漂亮鱼漂便落到河流中央去了。
“能找根木棍吗?”他笑着问。娜思努的耳朵尖抖了一下,便把一根相当标准的“Y”形木棍交给他。“谢啦。”他用木棍把鱼竿支好,然后双手抱住后脑,一下子躺倒,安闲地等候着。简陋的抄网就放在他身边。三个小姑娘也不太愿意说话,于是也在河岸边上的草地上躺下,诗蔻蒂还给自己和瑞秋铺了块毯子在下面,她看向娜思努,对方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于是四周沉寂下来,只有零星的鸟叫。
“娜思努小姐……”过了一会儿,诗蔻蒂开口问道。
“嗯,你说吧,我在听。”
“你们在外面一起探险,有两三年了吧?你们旅途中空闲的时候,是都像这样吗”
“嗯,我想一想。”娜思努眨了眨眼睛,她头顶的一对猫耳朵又抖了抖,“好像确实是这样,老大最开始都想着让我们都讲一讲自己以前的,愿意拿出来讲的故事,但后来讲完了,我们就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者看别人做想做的事。”
“就像这样?”
“嗯,就像这样。我们也会尝试其他人的爱好,比方说现在的钓鱼之类的……其实在我的族群里面,我们都是直接下河捞的。可能是因为我和父亲呆了一小段时间后就一直都跟在我母亲身边的原因吧,她教导我像人一样生活,但有些习性,我想是改变不了的,这也是我跑出来当探险者的原因。也许我再和人结婚,让兽人的血脉再稀释一下,生下来的孩子就不会和我一样?好像他们人类有一些学者也在研究这些,我不太懂,但老大应该懂。”
她们一下子又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一直到河流里开始冒出气泡。
“喔,有鱼来了。”福提有些兴奋地搓搓手,直起腰杆,目光紧紧地盯在鱼漂处。
一分钟过去,鱼漂丝毫不动。
两分钟过去,鱼漂似乎上下浮动了一下。
五分钟过去,鱼漂开始上下浮动,福提的手已经握在鱼杆上,只等一个好时机,将鱼竿猛地甩起。
十分钟过去,鱼漂没了动静。
二十分钟过去,四个人都盯着那个鱼漂,它仿佛被冻住了一样。
“……这是否意味着……”娜思努没有把话说完,但福提懂她的意思,他摆了摆头,笑着说道:“看来今天运气不佳啊。”
过了一会儿,出去打猎的人带着一只鹿回来了,是深色的,还好。要是是只浅色的话诗蔻蒂心里或许就会开始发慌了。
鹿的身上只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头上,一根铁头箭直直地从它的嘴里射进去,穿过后脑出来,看样子显然是把脑干给射穿了,还有一道剑痕,砍在它的前肢上,并不致命,倒像是用来给它放血的。它已经不动了,被奥玛和托德一起抬着,还有点点血液滴下来。
“……”娜思努闭上眼睛,她的手做了一个手势,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和什么信仰有关的。
“福提怎么一副苦着脸的样子?不欢迎我们回来?还是说你又没钓上鱼?”奥玛说道。
“没钓上就没钓上吧。”福提毫不在意地收拾钓鱼的东西,“我比较注重钓鱼的过程,那种如同水温逐渐升高一般,与时俱增的焦虑和期待,不是比结果更好吗?”
“随你怎么说,来帮忙处理。”
他们几个人相当手脚麻利地处理好了鹿,剥掉皮,剔除骨头,将剩下的肉分成小块,内脏则拿去喂他们的马——和一般的马不同,他们的马在本质上是一种奇异生物,和秃鹫一样食死尸,同时也很聪明,能听懂命令,有些地方的人甚至把它们养来作为宠物。
几个人聚在篝火前,一同看着鹿肉在火焰之上翻转着,滋滋作响,油花从半焦的肉上渗出,沸腾着滴向柴火之中。他们带了调味剂和食盐,这顿饭于是变得更加香。
吃饱喝足之后,他们收拾残局,将剩下的肉用油布包好,登上马车继续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