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北面走,气温就越是发冷,他们初入黑树林的时候空气还很湿热,现在已经变得温和舒适,湿度也保持在一个恰当的程度,既不干燥,也不潮湿。他们都不是很着急要赶过去,一路上边走边玩,还有闲心思去看看他们以前去过的一片遗迹。他们在林子里用刀剑开辟出一条路来,最终来到一片湖边上。
平静的湖面荡起波纹,几条受惊的水翼蛇从水里一跃而出,扑腾着四个翅膀向天空飞去。箭矢破空的呼啸声,其中一条水翼蛇灵巧地扭转身子,躲过那拖曳着淡蓝色光芒的攻击,光亮使它身上的鳞片熠熠闪光。罗曼罗丝摇了摇头,放下银白色的手弩。看着它们的身影逐渐模糊。
“太久没用这个,手生了。”她说,念了一段咒语,那根箭矢于是忠诚地飞回来。
“你不是一直都用的弓箭吗?我还以为这个只是一个装饰品。”托德问。
“那你现在总该懂了吧,这个是个真家伙。”
他们绕着湖边转了一圈,在它的东北处发现了个不起眼的米黄色小石墩,看着只到诗蔻蒂的膝盖那么高。周边还有散落的破旧石块,一样是米黄色。
“好,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福提说道,他上前摆了一整套动作,然后退下来,把空间留给罗曼罗丝。
“……”罗曼罗丝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双手合一,仿佛是在祈祷一般,随着她念念有词,诗蔻蒂能感觉到喉头和眉心一阵发痒,这表明罗曼罗丝正在驱使魔力。瑞秋也是一样的感受。
石块从地面悬浮起来,它们开始组合,拼接,在接缝处似乎有一阵阵流光在闪动,与此同时,那个石墩子开始升起。组合完成的石块与石墩相互连接,组成一个如同神龛的物件,它里面不自然地发着光,从每一个人的眼睛上扫过去。在那之后,从水中突兀的浮起一座神庙,看着就像是拉维罗蒂神庙的精简版一样,只不过它的表面光洁,连一点淤泥和水草都没有,给人的感觉像是镜子,清晰地倒映出周围的绿色,水域里似乎也变得明亮。
“罗曼罗丝小姐!”瑞秋兴奋地问道,“您刚才怎么把它给弄出来的?”
“你不是感觉到了吗?”她相当热心地说道,“一个咒语,它能激活对应的术式,原先的石墩子上那凹凸不平的东西就是的。好了,进去看看吧,我猜里面或许还会有一些残留下来的东西”她甚至露出一个笑容,相当亲昵地摸了摸瑞秋的头,差不多是搂着两个小姑娘往房子那边走。这一幕看得她的几个队友一阵惊讶。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奥玛的表情很惊恐,不亚于以前从河里钓上来一只水蜥蜴时的样子,“我是说,她居然会这么笑?我还以为她是面瘫呢。这几天来她发笑的次数比以往的总和还多。”
“可别这么说,她只是一直都很忧心忡忡——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忧愁什么,可能是她家乡的事情,不然她也不会跑到伊甸利亚来。”福提回答道,“兴许只是她比较喜欢这种小姑娘罢了,她们确实十分讨人怜爱,不是吗?我觉得罗曼罗丝看那两位小姐的眼神和我妈看我的眼神差不多,也许她是代入了家人的身份,毕竟,你可不知道她究竟多少岁了,有没有生育。这些问题,不说也不管就好。”
托德和娜思努也都对此表示赞同,他们便跟着也走进遗迹。
走进遗迹里的罗曼罗丝正在给身边的两人介绍着。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我们可以肯定,这个地方建成的时间要比伊提纳斯出生,也就是人类作为起始纪年的时间要早,”她指着墙上的纹路说,“这里的砖块上都有着纹路,实际上它们也是术式的一种,一般来说,只要触动它的一部分,就可以引起整片术式的连锁反应。而要是把两块石砖蚀刻上一样的纹路,即便它们相隔万里,只要触动其中一块,另一块也会起反应,精灵的学者们称它为‘纠缠构型’。”
“这些都是您在书上学到的吗?”诗蔻蒂问,“还是说有人教导您?”
“在书上看的。”罗曼罗丝笑了笑,“我的家乡是埃萨斯堪特尔,那里有一座图书馆,里面保存着从文明生发之时的所有智慧,不单单只是所谓‘文学’‘博物学’‘魔法’这样的类别,它们还涵盖了很多很多东西。在我长达五十多年的幼年期里我几乎一直都在那里看书,直到我离开的那天,我才只看了不到百分之一。”
“那我们以后能去吗?”瑞秋问。
“当然!埃萨斯堪特尔随时都欢迎你们过去。”罗曼罗丝还想再多说什么,她忽然想起来希维娅嘱咐她的话,于是转换了话题,“来看看这里的物件吧,说不定你们还可以拿些东西当纪念品。”
就在这时,一直东张西望的奥玛忽然大叫起来。
“看!我的匕首!我说我怎么一直没找到它,原来是落在这儿了!”他指着墙角一处反光,兴奋地说道。
“什么东西?”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奥玛便小跑过去,从砖缝里抽出那把匕首,他横着看又竖着看,无比满意地吹了口气在上面,“光洁如新啊。我当初买它才三天,都还没用就丢了。”
“难道不是你太不注意了吗?本来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危险,你毛手毛脚地,弄丢它活该。”福提说。
诗蔻蒂环视了一圈,这个遗迹里面其实没有多少东西了,它看起来整洁的不像样,甚至有些空旷了,要说还有什么,就是在最中心,对应拉维罗蒂神庙里放置雕像的地方,有一个插着剑的剑座,似乎就是一块石雕,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剑和剑座严丝合缝。
“我们都试过了,用蛮力,用魔法,还有那种小说里面滴血认主的桥段,嗯,你们两个要不要也来一遍,说不准就拔出来了呢。”托德半开玩笑地说道,“很干净的,一点灰尘也没有。”
“那就试一下?”瑞秋说着,上前去,她双手握住剑柄,拼命地向上拔着,直到虎口一阵阵酸软才停下来。“血我就不滴了,我怕疼。”她对着诗蔻蒂说,“你来吧。”
“行吧,要是真的拔出来了,我是不是就和小说里面一样,是那种钦定的,拯救世界的勇士?”她开着玩笑,双手握住尚且带着残温的剑柄。
最好是无事发生。她这样想。故而,当她发现剑座开始崩解,自己从中抽出一柄短剑时,她立刻一阵头晕目眩,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任由意识沉入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