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来跟我们聊天,不算擅离职守吗?”诗蔻蒂问。
“实际上,我们和您们国家的士兵是轮换着来的,当一方的人值守的时候,另一方的人就可以休息。当然,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们还是会立刻赶回岗位的,您们瞧,我佩着枪呢。”他拍了拍腰间,那是一把银白色的,相当漂亮的转轮式手枪,“韦伯397,纯手工打造,原本是我祖父的,他退伍之后就交给了我。”
“可是条约里面不是严格管控了吗?”瑞秋问道。
“哈,条约?小姐,抱歉,我接下来的话语可能会冒犯您,但是,您所读的那些书中所记载的东西,有很多都是不符合实际的……您还记得,史学家是怎么评判《联合条约》的吗?”
“呃,‘它象征着第二次中土战争的落幕,国与国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我们有理由相信,伊甸利亚的人们将会进入一个发展的黄金时期。’”
“这只是表象,两位小姐,我敢说,您们是没有见识到这之后的种种的。海洛茨维尔每个月都能逮到一个间谍,五宫圆桌的成员们每天都在为处理那些摩擦事件而发愁,他们不愿意再次挑起战争,但也不想被教廷和帝国的人打到家里。‘限制枪支的制造,军队规模,以及炼金器具的滥用’亏他们想得出来,要我说,也只有那些中部小国家的人会按照条约来了,他们认为一张纸和几个名字就能保全自己,实际上只要扳机扣动,什么也不是,一切都看你拥有的军队——这还是在魔法师和炼金协会不下场的情况下,要是他们决定掺和一脚,情况会变得更混乱。”
军官的脸色显得有些沉重。诗蔻蒂于是便岔开话题,“我们不说这个了吧,您在这里驻守,有多久了?”
“五个月,我和我的兄弟们是从别处调过来的,具体是哪里,要保密。”军官说。
“那您不会无聊吗?”
“一开始会有点,但现在也好多了,我的母亲每两周就寄信过来,平时也可以和检查通过的人聊聊天之类的,比方说和您们,这着实是一件快人心意的事情,同时这也算是我们了解外界信息最主要的方式了,虽然每个月底都会有人把这个月的所有报纸都送过来,可它们没什么时效性,不如聊天来的快乐。而且我们还喂了几只猫和狗,都是下去采购的时候从镇子上抱回来的,它们现在跑到外面去了,晚上才会回来。”军官笑了笑,他的五官棱角鲜明,即便是男性也会发自内心地认为他长得很英俊,更何况还有一身军服。
“话说,您们是来观光的吗?”他问,“镜湖南边比较危险,但是北部就不一样了,我以前去过,可以划船到岛上,看着和海一样宽阔,望不到边。冬天里树上挂了冰,光被那些冰晶解析,很好看。等以后建成了铁路,会很方便的。”
和雅提兹一样,普温铎也在筹建它的铁路系统。
“算是吧,其实主要是去留学的,不过我也很想见识见识。我们的家乡在雅提兹南方的沿海,那里完全是不一样的气候。”诗蔻蒂说。
“格劳宾登郡吗?那倒是个好地方,听说四季如春。”
休息了会儿,她们便继续前进,军官和士兵们回到岗位上。从这个关卡走出去,便算是正式进入普温铎了。路不算太陡峭,但还是要多加小心,不然很有可能滚落下去。诗蔻蒂突发奇想,给靴子的前脚掌下面绑上干掉的面包,走起来意外地便捷许多。
“你应该再做一双上山的鞋子,就把面包换到后脚跟,然后向政府申请专利,这样绝对能大赚一笔。”瑞秋说。“那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干掉伊甸利亚的所有面包师,不然我会被他们杀了。”诗蔻蒂回答道。
对她们这样没有经验的人而言,贸然穿过沼泽区走捷径无疑是相当危险的,她们在山脚下的猎人村子里问询,最终决定走东边绕行,相比之下,她们抵达的时间又会往后拖延几天。
普温铎的经济重心主要集中在西南沿海以及东部内陆,北部和镜湖以南的地区确实有些荒凉了,她们沿着沼泽的边界一直走了三天,连座伐木场小屋的残留地基都没看见,遇到的唯一一人是个奔丧的老头。晚上睡觉的时候,湿冷气流几乎把一切都变得阴冷,早上起来,油布的表面已经结了一层露珠,诗蔻蒂甚至开始有些鼻塞了,很难想象这是八月份。她喝了四分之一瓶的药剂,感觉有股暖流进到胃里,继而延伸到肺部和喉咙,症状几乎消失。她们于是继续走下去。然而走出去还没有几个小时,天霎时便阴沉下来。诗蔻蒂皱了皱眉头。
“要下雨了……我们赶快找个高地,把帐——”
大雨瓢泼。一瞬间,耳畔就全是雨声,人说话的声音被淹没在那无穷无尽的雨声里,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个少女目瞪口呆,在三秒内,她们浑身上下被雨水淋了个透,头发、衣服湿答答的,紧贴在她们的皮肤上,就连最里面的内衣也是一样。肩头的雨滴甚至打得有些疼痛。
她们互相看着,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忽然笑起来。
“别笑了!赶快把帐篷搭起来!”瑞秋说着,但她自己都在笑。
她们在一处山丘上搭起帐篷,因为雨幕阻隔视线,她们在雨里淋了将近半小时才成功。她们钻进帐篷里,如释重负,诗蔻蒂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炉子,对着它捣鼓了几下,从中便窜出热烈的暖黄色火焰,一下子驱散了冷意和水汽。她们把衣服脱下来,裹着毯子,在火炉前烘烤衣物,擦干头发。
“这算什么?飞来横祸?”
“天意。今天是必须要在这里歇息了。你也喝点这个药水,要是我们两个都生病,那就有的受的了。”
诗蔻蒂微微探头,外面一片茫茫然然的样子,像是无边之海,而她们所身处的这顶帐篷就是一艘小船,晃晃荡荡。
两人的脸上带着倦意,她们在炉子上熬了一些热粥喝下去,闲聊着,声音逐渐小下去。
她们坐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