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神龙是天空的主宰。
这句话常常由盘踞在破败大殿里的那几头老龙说出来,它们在科洛尼亚最靠近星空的地方趴着,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高塔塔顶。它们用心聆听,感受那微不可察的波纹,偶尔还会有几个诺恩过来和它们聊天,仿佛这样就能拉近与巨树的距离。阿瓦埃普列和玻瑟洛蕾塔这样的新生之龙并不能理解他们的用意,只当做是老东西对于旧时代辉煌的怀恋。而且它们甚至不知道老龙们究竟在怀恋什么时代,从老龙们那已经快和周边环境融为一体的苍白鳞片和皮肤来看,它们最起码活了上千年。
和老龙们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样相当无聊,甚至还会被老龙们喋喋不休地讲上几天,至于那些正当壮年的家伙,除了几头雌龙愿意教养它们之外,其他的都多少有些不入流了。好在科洛尼亚还有其他的新生空神龙,它们的翅膀还不够有力,因此只能慢慢爬到高处,再缓慢滑翔,这便是它们的消遣方式,然后就是相互间的搏斗,撕咬,甩尾,吐息。有的龙会在这一过程中失去自己的犄角或者鳞片,然后花个数十年时间慢慢长回来。这种单纯的暴力行为不带任何仇恨和情绪,它们只是想打架而已。
科洛尼亚上的空神龙大概有一百来只,除此之外还生活着很多会飞行的部族,诸如风巡龙,半身翼人,鸣鹰之类的,小空神龙们也会和这些家伙有较为友好的交流,它们的身躯还没有那么大,不会给那些部族带来压迫感。对小空神龙们而言,就像是在陪一个小宠物一样,它们也乐得把多余的精力耗费在这上面,不然空岛上的生活将会相当无趣。
那些诺恩们,每次都会带一些有趣的东西过来给小空神龙们,它们的名字也是诺恩们取的。阿瓦埃普列记得当时的场景,老龙们盘踞在巨大的石柱子上,而和它一样的小龙们趴伏在断井颓垣之间,不安地扇动翅膀,从鼻翼喷出炽热的鼻息。那时,在它身边趴着一只白色的雌龙,相当安静本分,于是阿瓦埃普列也学着它的样子趴在那——当然,它现在还不叫这个名字。
“来瞧瞧。”一个诺恩对她的同伴说道,“看看这个两个小家伙,它们还挺不一样的,我说,先给它们两个取个名字怎样?”
“都差不多。”
“那好。”那个诺恩走过来,拍了拍阿瓦埃普列的吻部,“那么,你叫阿瓦埃普列,意为‘自由飞翔之魂灵’,还有你,”她看向白龙,“玻瑟洛蕾塔,‘纯白的隐士’,怎么样?”
她不是问它们,而是问另一名诺恩。
“还能怎么样?你都已经把对应的构型放入它们的梦里了,我难道还能改?”
取完名字后老龙们向诺恩颔首,顺便打听了一下所谓“祖龙”古尔拉罗戈的消息,对于诺恩的回答,它们似乎很是失望,没有多说些什么就又回到塔上去了。小龙们念叨着自己的名字,高兴的和当初第一次吐息一样,它们相互之间称呼也方便许多,再也不需要说“那个缺角的”或者“那个没有眼下鳞片的”这种以容易改变的外貌特征为称呼的词组,那样太容易混淆了。
“这幅场面还真是让我怀恋,走吧,该到耶茨去了。”
诺恩们也离开了,只留下兴奋的幼龙们在那吵吵闹闹。
阿瓦埃普列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和玻瑟洛蕾塔混到一起的,似乎她破壳的时候,从身边的蛋壳里钻出来的就是一只白龙,或许是因为它们两个确实和诺恩所言一样,是“不一样的”,幼年时期那些打斗和暴力行为阿瓦埃普列都不怎么参加,而玻瑟洛蕾塔更是整日整日地和其他的部族混在一起,她甚至学会了翼人的语言,并且兴致勃勃地打算向一只翼人拜师,进一步学习人类的通用语,准备着有朝一日到地面上去看看。
“你这样,是为什么呢?”当玻瑟洛蕾塔和她一起在主岛周边的空域学习飞行的时候,阿瓦埃普列问道。
“因为好奇,要是我没理解错这个词的意思的话。” 玻瑟洛蕾塔用通用语回答,在她的影响下,阿瓦埃普列也学了一些通用语的词汇,于是玻瑟洛蕾塔要求她必须用通用语和她交流。
她们慢慢的飞行,然后开始盘旋绕圈,最后落到主岛的地面上,这是一个偏僻的山崖,很少会有龙到这里来,她们把这里当作秘密集会的场所,即便是往远处吐出龙息也不会被发现。然后她们开始等待,等着一个叫伊的翼人来给她们教授通用语。
那个翼人身高大概一米多,羽毛是很漂亮的靛青色,在光照下似乎会有一圈圈的光芒,在他的族群之中,他是最为美丽的那个雄性,他的歌声相当动人的,他也颇为博学,而且他还刚刚成年,这些因素叠加起来让他的魅力倍增,直到现在,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庞大的家庭,共计十七位伴侣和六十多个雏鸟。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每天快快乐乐地看书唱歌,不时到地上去,并且乐得向两条空神龙传授脑海里的知识。
“你们应该知道,人类使用的绝大多数语言,都是表音的,然后根据它们的组合赋予它们不同的意思,如伊甸利亚通用语。也有直接表意的,比方说高原古语——这些和我今天要讲的其实没什么关系。”伊说道。
阿瓦埃普列有点想睡觉,但玻瑟洛蕾塔却听得兴致盎然。
伊作为老师相当的有耐心,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是在给龙当老师,所以说不得不变得有耐心。然而事实上,对于阿瓦埃普列和玻瑟洛蕾塔而言,翼人并不是什么好菜,吃他们还不如去抓一只漫步者,那是一种身躯庞大的家伙,整日在高空中散漫地漂浮,身体里富含着魔力,依靠从空腔中压出气体来移动,只要抓到一只便能吃两三天,或者说去啃矿石也行。而且,把一个能和自己交流的智慧生物当作食物,对她们来说也相当奇怪。
她们每天都会这样学上几个小时的通用语,直到有一天,伊的羽毛快要掉得飞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