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安姆拄着拐杖，敲着一块石砖，他在带路之后并未离开，而是在路口张望。那家书店的门已经合上好一会儿了，这是否说明她们相处的还不错？他清楚玻瑟洛蕾塔的性格，除了在一开始会比较跳脱，实在是过分的话，阿瓦埃普列也会制止她。
最好的话，还是去看一眼吧。
他绕道到巷子里，从一堆木板上翻到书店后面的小空地里，那里长着几株朋友们送的植物，被她们照顾地很好。然后他顺着楼梯上到二楼的阳台上，他费力地弯下腰，从透气的窗口向里面望去。
青白色的火焰从玻瑟洛蕾塔嘴里喷到阿瓦埃普列脸上，那两位小姐往后仰着身子，尽力躲开。这让利安姆大惊失色，他把拐杖从窗口塞进去，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于是阿瓦埃普列拿起拐杖，一跳便来到二楼，她打开通往阳台的门，说道：“你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还不是怕打扰到你们。”利安姆说，接过拐杖，慢悠悠地顺着楼梯下来，阿瓦埃普列在一旁搀扶着他。
“你现在就打扰到了。” 玻瑟洛蕾塔说，她抱着双臂，那副睥睨着眼睛的样子光是看一眼就会让人火大。
“就打扰到了又怎样呢？你不会要对我这个老头子动手吧？” 利安姆笑呵呵地说，在吧台前面坐下，“其实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你们什么时候在这里弄了一个提供酒水的地方？”
“其实酒类只有麦芽酒。”阿瓦埃普列回答道，“这个是一个男学生提议的，他说他们学校图书馆里就有，这样可以招揽到顾客，他们可以一边喝东西一边看书。我们现在还在尝试，装修那些其实并不困难，龙的法术可以完成其中接近一半的工作，另外的话，我们给那个学生钱，雇佣他帮我们代找工人，上个月刚刚完成，但好像还是生意不太好。”
“总有个过程嘛……”利安姆说，接过她递过来的红茶，“那你们有没有打广告什么的？”
“打了，但是当地的居民似乎都不太感兴趣。感觉来的就还只是那几个常客，而且他们大多数时候是来找我们聊天的，你知道的，就是那几个老家伙。” 玻瑟洛蕾塔伸了个懒腰，尾巴甩来甩去，“本来嘛，我们这里都是一些以前的少见孤本，最近才开始从那些出版社里拿新的书，现在都流行骑士冒险小说，而且还是必须有爱情和交配桥段的骑士小说，有些书店和出版社签了有协议的，我们这儿就只拿得到几本。老头，你说话也不是特别管用啊。” 她撑着脸颊，带着坏笑看着利安姆。
“这是自然，他们愿意卖我一个面子都已经很好了，在利益的事情上可别指望他们让步。” 利安姆说，“事实上，这家书店能开业都挺不容易了。”
“我猜这背后也有一个故事，可以给我们讲讲吗？”诗蔻蒂问，“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她那张脸天生就让人信服，于是利安姆笑了笑，“当然，为什么不呢？”
“你还记得？” 玻瑟洛蕾塔怀疑地问。
“那是当然，我老确实老，但脖子上的玩艺儿可还伶俐着呢。”
时间倒回到教历421年的秋季，阿瓦埃普列和玻瑟洛蕾塔同利安姆遇见后的第二十个年头，他们早已成了朋友，他们和另外几个家伙组成了小有名气的探险队，曾随着伊利蒂斯远渡重洋，踏上莱瓦特兰的土地，也深入到洞穴深处，找寻矮人们的地下堡垒。
利安姆自从离开南十字军之后就再也没有像这样放纵大胆地满世界乱跑了，他感觉自己熄灭了的热情已经重新燃起。这份热忱支撑着利安姆一直到最后一次冒险，然后他们在酒馆里喝完最后一桶酒。浪子从此带着名誉和财富回到家乡。他们先送牧师回到伊湖边的教城，然后在中伊甸利亚的深林中看着半身兽人蹦跳着离开，矮人就地开凿通道，最后是他和两条龙，他们到了镜湖边上，到了司派狄伦的城郊，他们站在山坡上，看着那座人类的城市，里面灯影幢幢，似乎正有什么活动。
“你们不走吗？” 利安姆问。
“嗯……其实，是不知道该走到哪去。” 阿瓦埃普列回答道，她和玻瑟洛蕾塔在地面没有固定的居所，而她们也不想回科洛尼亚，“我们当时做出决定很仓促，其实根本没有对未来有任何构想，谁知道就过了这么久了呢。” 玻瑟洛蕾塔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地上开一家书店。”
“哦？那是为什么？”利安姆笑着问道。
“执念吧？我们和你说过，我们一开始的老师，他是一个苍穹之上的翼人，十分好看，有很多伴侣和孩子，而且也很博学，他的那些书本都是从地面带回来，然后慢慢翻译的。兴许我也可以做到这些，把我脑袋里面那些人类不知道的知识，写在书上，然后卖出去，会有更多的人学习它们。我听说，就和我们向往地面一样，有很多人都向往天空。”
利安姆哑然失笑，他看着这头龙。她是人的身躯，眼睛却是金黄色的竖瞳，她身上长着非人的角，翅膀，还有尾巴，却认认真真地说自己要开一家书店，满足地上生灵对天空的向往。
“为什么一定是书店呢？当一名教师之类的不行吗？”
“那样就不自由了，书店不会把我拴住，甚至我可以随身带着书，走到哪就在哪里支起铺子开书店。”
“阿瓦埃普列，你呢？”
“我也有些感兴趣，单纯的兴趣。”
利安姆忽然笑起来，开心地放肆大笑，声音传播出去，似乎惊动了某户人家的孩子，“我也对书店有些感兴趣了，这样吧，你们就在这里，在司派狄伦开一家书店，怎么样？”他问，“我们立下契约，我给你们提供帮助，而你们要保证这家书店一直开下去，长长久久地开下去。”
阿瓦埃普列和玻瑟洛蕾塔相互对视，又看了看司派狄伦，它旁边的镜湖无边无际，仿佛是大海一样，月光如皑皑之雪。在这里开一家书店，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玻瑟洛蕾塔回答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