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棵古树下面,劳累许久的学徒们倚靠着树坐下。这里是一大片的林荫,且地势较高,缓坡的下面有一小片一小片的花丛,似乎是某种桃叶钟花。
“好闷。”诗蔻蒂说,她解开鞋子上的搭扣,费劲地将双脚抽出来,露出穿着棉袜的双脚,好活动活动脚趾头,透透气。然而周遭的人却都望向她,她被看得浑身发毛,把脚又缩回到裙摆下面。“我过一会儿就,不,现在就穿上……”她心虚地说道,以为自己的脚有味道。
“没事的。”维欧利卡说道,她是普温铎的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就是觉得,你和第一眼看到时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嗯,可能你做出这样的动作有些,不符合身份?”
“身份?”诗蔻蒂有些惊讶。
“嗯……就是旧时代的那种比较常见的……‘淑女’,你应该知道的吧?”
维欧利卡的家庭相对比较保守,她的父亲和母亲相识在教城的双子宣礼塔下,最后回到故乡汉密尔顿成婚,他们将自己所接受到的教育作为日常行为的规范。尽管他们从不将这些强加给自己的子女,但潜移默化之中,维欧利卡还是深受影响,比方说旧时代的“淑女”思维。她在看到诗蔻蒂和瑞秋的时候便认定:这两位美丽的年轻小姐是不可多得的淑女。于是她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种向往,现在诗蔻蒂毫不避讳他人地脱掉自己的鞋子,在她眼里显然是不符合“淑女”的定义的,不过——无所谓,她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想当一个淑女,更不必说要求别人符合淑女的要求。
“所以说,你从看到我们两个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们是‘淑女’?”诗蔻蒂轻轻地发笑,“这个,起码得要是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才行吧?我们可都是从小镇子里面出来的哦。”她看向瑞秋。
“雅提兹,格劳宾登郡,雾镇,地址绝对真实。”瑞秋说。
“和出身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气度,还有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来的一些东西。” 维欧利卡说得模模糊糊的。
“打鱼的气度。”瑞秋在她耳畔笑嘻嘻地说。
这样子的情况下,众人很快就聊起天来,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们不可以聊的。说最近家庭中的状况、说弦月庭院里面流传许久的奇闻轶事、说自己又钻研出了什么奇妙的框架术式……有时这样的讨论会带上那么一点子火药味,大概是两个不服输的家伙想要证明自己的看法才是正确的,他们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被旁边的人劝和,氛围又恢复到先前那样。
“来玩个小游戏吧。”萨洛米拉凑过来说道,她朝着西奥多拉伸出手,“借我用用法杖。”于是西奥多拉将法杖递给她。萨洛米拉挥动了两下,向着空气比划,金黄色的轨迹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带有缺口的圆,上面套着一个更小的圆环。“用法杖引导小圆,在不碰到大圆的情况下把它从缺口里弄出来就算赢。”
萨洛米拉说着就开始上手引导。
“那要是碰到了呢,有什么惩罚吗?”
“会被电一下……哎呀!”萨洛米拉光顾着说话了,一个手抖便被电的浑身一颤,法杖也脱了手,被瑞秋眼疾手快接住。
“相当完美的失败示范。”阿克齐尔吹了声口哨,“我来试试。”他说,接过法杖,摆出一个相当奇怪的姿势,这似乎让他能更好的控制力度和方位,他也成功的引导圆环从缺口里出来。“如何?”他略带倨傲地看向萨洛米拉。
“好厉害呀。”萨洛米拉干巴巴地夸赞,她哼了一声,拿过法杖,又去折腾西奥多拉了。
诗蔻蒂一直坐在树下没有动过,她都快睡着了。
一片叶子打着转落到她的头顶,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树,看起来像是枫叶,但它又是墨绿色的。
“嘘——”瑞秋向周围的人比着手势,她慢慢膝行凑过去,缓缓抬手拿下那片树叶,将它往诗蔻蒂的鼻尖探过去。那片叶子尖的绒毛,眼看着便要和诗蔻蒂的鼻尖相碰了。周围的人都等着看好戏,尤其是这样一个好看的姑娘被戏弄时的反应。
“我就知道——”
瑞秋还没有反应过来。诗蔻蒂那双银白色的眼睛已然睁开,她在一瞬间发力,双手搂住瑞秋的肩头。她俩抱在一起,顺着地势翻滚下去,压着草叶,最后滚到一片花丛里面。
“那么,被我抓了个正着。艾斯罗伊小姐,你是否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诗蔻蒂骑在瑞秋的腰上,得逞地笑着问,那副样子总不像是个好人。而瑞秋的手里还捏着那片叶子的叶柄呢。
“认罪,认罪,还有补救的措施吗?”瑞秋陪着笑,心里有些慌张。
“你想怎么补救?”
“怎么补救……这样补救!”瑞秋腰间向上发力,她到底是练过剑的,身体素质和力量比诗蔻蒂好上不少,一下便将诗蔻蒂掀翻过来。她们俩个就这样在花丛间翻过来翻过去,直到两个人都没有多少力气,就那么在一片狼藉的花丛中躺平下来。
“瞧瞧你,干的好事!”瑞秋揪着衣服上的点点污渍说道。
“本来就是要洗的,再说,是你先挑逗我的。”诗蔻蒂大口呼着气,银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斑驳摇曳的树影和苍蓝色的晴空,她扭过头,发现瑞秋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相互笑着。她们就这样平静地躺了许久,鼻息间回荡着浅浅的花香。她们感受着林子里吹来的风,以及似有似无的鸟啼,然后相互搀扶着起身,回到集体当中去。
“都回去吧!去洗澡洗衣服,然后好好放松放松身上的肌肉!不然明天早上起来有你们受的!”菲丽希蒂与赫勒夫人此时已经离开了,福群纳多和奥克塔维亚站在卡佩上尉身后,卡佩上尉站在一块木头桩子上。
“这剩下的不继续做了吗?”有一个男生举起手大声问。
“你觉得,你一个连镰刀都不会使的家伙,开垦得很好?”卡佩上尉反问道。那个男生立刻红了脸,躲到队伍最后面去了。人群之中响起窃笑声。
“都走吧!这里就不用你们担心了!我会给你们擦屁股的!”卡佩上尉说道,挥了挥手。于是两个老师带着学徒们循着来时的路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