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历493年，七月二十九号，目送着自己的女儿登上克莱蒙特号之后，希维娅便立刻前往邮局，分别往弦月庭院和海洛茨维尔寄去信件。之后她漫步在埃洛提的街头，从来时的路途走回去，回到星湖路的居所，现在那里空无一人，一下子就沉寂下来，她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下，一时间有些怅然。
“似乎你每一次都是这样，分别之际表现得相当平静，过了一会儿就要开始黯然神伤了。”济慈说，它从厨房的黄铜水管里钻出来，在地板上重新凝聚成形，带出来的水在地毯上留下一大片深色印记，“卡维多尔，佩芮，默西迪斯，还有现在的诗蔻蒂。都四次了，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那只是因为他们对我而言都意义非凡，卡维多尔和诗蔻蒂就不用多说了，一个是我托付一切的人，另一个是我亲爱的女儿。默西迪斯，我一直把她看作我的孩子，即便她最开始对我也有算计，我对她的爱和对诗蔻蒂的爱是平等的。佩芮，她是我的好友，最终为了去追求一个飘渺无边的构想而远走他乡，波纹污染使得我们甚至不可以以任何形式交流，我只是作为一个锚点而记得，其他的家伙，已经不知道她了。”
希维娅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接下来你要干什么？享受晚年生活吗？”
“去洛库奥图处理正事。默西迪斯现在已经当上了教廷的圣女，我把墨温托亚的骨冠给她了，她告诉我说几个枢机主教有些不安分，对伊湖底下努特阿玛的封印骨有歪心思就不说了，还想着要以暴力手段夺取权力。当初我就提醒过负责这些事务的家伙，不要轻易地将神职教阶改为治权教阶，就原来的三大品和四小品多好，主教、司铎、助祭，侍从、驱魔、诵读、司门，称呼起来也很不错，有种伯劳利时期短歌的感觉。哪像现在，教皇，圣子圣女，枢机主教、宗主教、牧首主教、省区大主教……各级头衔下来，倒像个完善的官僚体系，难怪教廷变成这种鬼样子。”
“默西迪斯现在的权力其实相当大，你完全可以让她自己来处理那些事务，她不会做得比你差。”
“我知道，但是，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养女。这些年为了专心于诗蔻蒂，我从来只和她文字交流，偶尔互相寄出一张照片。该补偿补偿她了。我在想，等诗蔻蒂更大一点，就安排她们两个见一见面。再怎么说，她们也算是姐妹。”
“那这个年龄差距可有点大，默西迪斯已经可以当她的干妈了。”
“等以后她们都到了三位数的年龄，那这样短短几十年的差距也就不算什么了，长生种间可不能谈年龄。”希维娅说，“你要跟着我一起到教城去吗？”
“教城边上就是伊湖，吾觉得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努特阿玛的怨气在零点面上都能感受到。”
“那你可以钻教城的旧水道管网嘛。”
“……”济慈的身躯忽闪忽闪地，它摆动了一下尾鳍，“吾去诗蔻蒂那看看。”
“啊，差点忘记说了，你去看她可以，但不准出声，我知道近几年来你一直在和她说一些悄悄话。以前我就既往不咎了，但这次是对她的锻炼，所以不准给她提示，一切难题都让她们俩个自己解决——反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
“这一点吾还是知道的，吾只是对你带出来的孩子们都很感兴趣而已，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行，嗯……一起走一段路吧。”
希维娅说，以太在她的身旁汇聚，构建出一柄主序法杖，她以法杖的尖端敲击出波纹，开辟出一道直通零点面的裂隙，就此进入其中，济慈紧随其后。
“联通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点，通向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处，这个地方无论看多少遍都会觉得神奇，就是除了幻妖和诺恩之外的部族很容易迷失方向。”希维娅站在零点面上，巨树的墨绿色根系偶尔从“地面”露出来，看着像是海生生物露出水面的脊背。她的太阳穴处有一个圆圈状的符文，那是利兹利姆的长钉。
“有一个世代的文明曾经真正做到了在零点面上自由通行，他们的巨构构思相当精巧，我记得卡维多尔曾经拖了几个回去研究，对吧？”
“他当时倒是很上心，后来全被他浪费完了，拆得七零八落的，最终做出来的简直惨不忍睹，剩下的东西都作为主序法杖的原材料保存在观星台里。”
“古尔拉罗戈其实对那些东西也很感兴趣。”
“是吗？像它这样的老家伙能培养一些兴趣爱好挺不错的。”
“就好比你整天打牌织衣服，还有和那些人们一起钻研奇怪的料理？”
“她怎么什么都给你说？”
希维娅有些着恼，她低下头，透过零点面查看那些中界的映射，在不懂的人看来，这就只是一大片不明所以的混沌色彩，然而诺恩们能从中分辨出所蕴涵着的信息熵，将其剥离并加以收集处理。“你看那一整片，都是耶茨的家伙。”她指着远处一大片明亮的蓝色说道。
“怎么，想去看看？”
“算了吧，每次都被他们那么热情地招待，和去度假一样，回来的时候还会被塞给一堆东西，挺不好意思的。”
“你也会不好意思啊。”
“济慈。”希维娅停住脚步，她认真地看着像条鱼一样翻腾着身子的幻妖，“我发现你说话已经开始有些尖酸刻薄了。”
“这就尖酸了？你应该听听你女儿内心中对于一些人和事的真实评价，相比起来，吾的话已经很温暖人心了。”
“我到位置了，再见。”希维娅沉下脸，用力将主序法杖向下一划，开辟出一道裂隙。她的身影在一瞬间就隐没在裂隙之中。
“女儿果然是随母亲的。”济慈的身体开始以另一种频率闪烁，这代表它相当愉快。在零点面上逮住了自己的几只同族之后，它们便往海洋跃迁，去找海皇聊天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