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和几个兄弟正面对着福音传播部的大门，我在此保证，他们几个都是参加过圣赦法院、最高法院和圣轮法院的人，都是可以为我佐证的。就在那空无一人的神龛面前，开出了一道裂隙，里面散发出我从未见过的迷离的光，它和圣堂里的主神雕像完全相反，透露出前所未有过的紫色光芒，我的天，那简直是亵渎。我们还听见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我听见了，贝尔戈里奥听见了，加拉格尔听见了，那个声音充满了诱惑，带有让人情不自禁就像探究其源头的邪恶法力……”
希维娅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手中的教廷报纸。
“看样子，我被描绘成了一个和他们对立的家伙了，比方说女恶魔之类的？”她将报纸垫在桌子上，方便默西迪斯将她搜集到的一些东西摆开来而不弄脏桌布。
“这一期的主编是詹弗兰科·斯维代科斯基，他是加利西亚人，向来唯恐天下不乱，这种报道也只有他才敢刊登出来，我想，过几天裁判所该找他谈谈话了。”默西迪斯说，她还带来了一盘烤制的黄油饼干。
“教廷的厨房也提供这个？”希维娅轻轻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
“……是我借用厨房烤的。”
“不错，除了咸的像是加了一罐子盐之外，其他都还可以。”希维娅微笑着，又拿了一块在手上，朝着默西迪斯伸出手，“来，你也吃一块，啊——”
默西迪斯左右看了几眼，尽管这间房屋里面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她微红了脸，闭上眼睛慢慢凑过去，让希维娅把那块饼干喂进她的嘴里。
“你自己觉得如何？”希维娅问。
“确实有些咸了，他们在厨房里放的好像是从南边某个沿海国家运过来的海盐，那个比一般用的盐要咸不少。”
“是恩黎特吧，那个沿海小国家，我以前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他们那的小房子都很别致，米白色的墙壁深蓝色的房顶，顺着海湾处的山势往上建，顶上的灯塔也很好看，在上面能依稀看到静海那边伊斯拉维亚的岛链。改天带你也一起去一趟。”
“我是教廷的圣女，是不能随便离开这里的。”
“那如果是我要求你和我一起去呢？”
“……”
“所以说，其实在你心里我还是比教廷重要一些，对吧？”
默西迪斯干脆把头撇过去，不再去看希维娅，装作听不见她的话语的样子。
“就算你不愿意亲口说出来，我还是都懂的，你看啊，那天晚上一接应到我，你就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要我到左宣礼塔上去，说是这样隐秘一些，实际上呢，你是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跑到那里去透透气，舒缓情绪，因为那里的景色很好看，而我呢又从来没到上面去过，所以你就觉得要让我也见识一下，有点小女孩炫耀自己新得到的玩具的意思，对不对？但是你又一直这样藏着掖着不做表示，你不做表示，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好了。这一点上你要向你的小妹妹学一学，她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和你一样，表现出来的很成熟，但到了比较私密的环境，就会放下矜持来向我撒娇什么的，你知道吧？”
“您说的是诗蔻蒂吗？”默西迪斯答非所问，“她现在应该是到弦月庭院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信里有和你说过这些事情吗？”
“是这样吗？抱歉，我确实记不太清楚了。”希维娅有些尴尬，她于是从铺着手工垫子的沙发上起身，转着圈打量着这间圣女独占的书房，同时也是会客间。这里的陈设相当简单，三个沙发，一张矮桌，衣架上挂着默西迪斯脱下来的白色金边长袍，还有几个靠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本，期间不乏一些在市面上没有踪影的孤本，还有一些教廷里不允许阅读的书籍，比方说一名普温铎学者所著的关于反对神学的书。
“你作为圣女还看这个，不会被别人留下把柄？”
“我们是带着批判来读这本书的。实际上有几个家伙举办了一个集会，专门用教义经典来驳斥这些书籍，所以说必须要搞清楚这些书籍的内容，我和他们的一个带头人关系还可以，他们大概觉得圣女的名头能让这个集会拥有更大的知名度，倒也确实是这样，几乎每个周六下午他们都会在赐福广场上举行大规模的辩论，因为不存在反方，所以说这些辩论到最后都会变成纯粹的情感宣泄，大概就是一群人喊着朗亚，而后激情澎湃或者泪流满面地唱圣歌。”
“那就有点吓人了，不管怎么说……”希维娅来到书架边上，伸出一根手指，顺着那些书本的书脊一本本清点过去，“……《星星运行的轨迹》《从马托韦拉关口出发》《南十字星闪耀——南十字军东征史》……你不看那些现在正流行的骑士小说和冒险小说吗？我记得有家出版社专门每月出一本合订刊，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小说连载，好像叫《小说界》吧？”
“抱歉，现在那些流行的小说，我觉得它们都挺没意思。它们基本上都是虚构出来的人和世界，倒不是说虚构不好，只是很少有人写出新意来，发展了这么久，所用的套路也大都千篇一律了，而且，说实话，那些作者们的文学素养真的很层次不齐，上次有个人给我推荐过一本，嗯，它的作者写出来这种东西简直是为了恶心人的，我看了一章就已经看不下去了。”
“大家口味都不一样嘛，说到底，其实还是写得好的作者太少了。”
“我现在其实也看一个作家的书，他是普温铎人，后来到帝国留学，据说现在正在和妻子一起旅行，处理故乡的一些事物，再过几个月他的新书就要出版了，我觉得，他的书写得很惬意，很真实，大概是因为他不靠这个吃饭？”
“那挺好的……嘶——”希维娅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尖停在一本极为厚重的书的书脊上。
“怎么了？”默西迪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雅提兹建国史略》？唉，霍亨索伦的《雅提兹建国史略》，你这里怎么会有这本书呢？”希维娅哀声叹气道。
“是有什么特殊的法术吗？我马上销毁它。”默西迪斯冲过去把那本书拿到手中，催动起骨冠里的湮灭弧光，这本书的边缘开始发黑发焦，然而希维娅制止了她。
“您……”默西迪斯张了张口，但希维娅只是摆手说道，“没什么，这世界上还没有多少法术能威胁到我，只是——唉，它让我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