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拉鲁领位于加洛德帝国最北部的边陲地带,毗邻着永冻边区,一年中仅有三个月的时间不会被风雪与寒冷笼罩。
这里的土地贫瘠得就像是被丰收女神遗弃一般难以孕育出作物,晨曦之主的光辉也无法穿过阴云带来丝毫温暖,尽管如此,吃苦耐劳的艾伦人还是在这片荒地上构建出了几处勉强称得上城镇的地方。
此时正值一年中最寒冷的隆冬季节,天空中呼啸着冷冽的狂风,大地上垒砌皑皑白雪,家家户户早早熄了灯,只有摩尔镇的酒馆还在开业,愿意收留一些舟马劳顿的冒险者,顺便赚钱酒钱。
帝国不愿意在这派遣过多驻军,野外处处滋生着兽人与地精的巢穴,还有劫掠的土匪强盗,和时不时从山中冲出的凶猛怪兽,在这里的居民想要维护自身安全,就只能仰仗这些“好心”的冒险者。
而冒险者们则总是在这家酒馆里交流各式各样的情报,接受委托,商量买卖,除此之外她们最爱的便是分享有关男人的话题。
尽管她们都明白在这种穷乡僻壤不可能存在什么男人的身影,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打一出生起就被帝国上层人牢牢掌控住。
就算偶尔有被神明眷顾的家庭能够诞下男婴,八成也会马上卖给有钱的贵族,根本不会让她们这些偏僻地区的土包子接触。
但血气方刚的小姑娘们还是乐此不彼地吹嘘着自己的经验,当有人的黄段子编得足够下流时便会迎来其他人的喝彩。
一双染血的靴子踏进酒馆的大门,让酒馆中吵闹的声音消停了会。
鞋子的主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她穿着一身厚链甲,背负一把长剑,剑身被黑色的麻布层层绑住,只露出雕刻着华丽纹路的剑柄,剑柄的顶端还嵌套着一枚红宝石,彰显着此剑的不凡。
少女五官精致,眉眼英气十足,只是此时她的状态实在称不上有多好看,她的表情里透露着浓浓的疲惫,火红的头发像水草一般黏腻成几团,身上全是血渍,还散发着一股几天没洗澡的馊味,熏得其他人纷纷捏住鼻子远离。
她径直来到酒吧台前,将手中提着的东西往脚下一丢,就拿起一瓶麦酒痛饮。
有人看清了那团东西是一只哥布林王的头颅,向少女惊呼道:
“我的天,安娜,你真去把那一整片哥布林巢穴铲除了?”
在连续饮下几大杯后,安娜才终于好受了些,她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发什么疯,在这种鬼天气泡在野外,砍哥布林砍了三天三夜。”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这种最低等的魔物会这么难缠,像是潮水一样怎么杀都杀不完,这几场仗打下来,几乎比她当初越狱还累。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冻得长满了红疮。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安娜在心底安慰着自己,她想起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子爵的承诺,只要有人帮忙解决掉一直在扰乱城镇的哥布林问题,她就愿意将她弟弟的身子交予那人一晚。
那名子爵都生的如此好看,那她的弟弟肯定差不到哪去,哪怕只继承到她姐姐一半的外貌,也远胜自己在帝国首都见到的那些贵族公子了。
想到这,安娜的心不免躁动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被迫来到北境避难,穷极一生恐怕都难以接触宝贵的异性了,却不曾想还有机会能与那么优秀的男孩结合下告别初夜。
不,可能还不单单只是初夜!
她自认为她的底子还算不错,稍稍打扮下也说得上是风流倜傥,若是再给她机会展示下这一身武力,万一能够吸引到子爵弟弟的目光,成为他妻子的候选人·······
实在是美好过头了,安娜都不敢往下接着想了,自己勤勤苦苦练武这么多年,在战场上历尽磨难,参与勇者选选拔,到最后被陷害逃难到这里,不都只是想拥有一名丈夫吗?
“安娜,你不会真以为夏薇尔子爵有一个弟弟吧?”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筑在安娜发热的脑门上,她立马瞪起眼睛向那人问道:
“什么意思?”
“你才来到这没多久,不清楚达利乌斯家族的情况,上代蕾诺拉伯爵失踪前一共只留下了三个孩子,而且都是女儿,目前承嗣爵位的夏薇尔子爵便是她的二女。”
“我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从未听说过蕾诺拉伯爵有过什么其他的私生子。”
“这委托都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结果你就直接去做了,你看看其他人有把这当一回事的吗?”
“可夏薇尔子爵总该有远房表弟之类的吧?”
安娜不信邪地追问着,她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
“你傻呀,达利乌斯家现在穷得荡气回肠,夏薇尔为了领民的吃穿问题都忙得焦头烂额,会有哪家贵族亲戚来光顾这里,还愿意献出宝贵的男性让夏薇尔收买低贱的冒险者?”
“我劝你啊,想男人的话就老老实实去给教会交钱,运气好点兴许还能买到点‘圣露’。”
“我们这里太偏,连教堂都没几座,每年的‘圣露’根本不够分,许多人想生孩子都得等上好几年。”
“是啊,甚至连本应该分配的神父数额都没达到,要不是因为没钱,我早就想润到别的地方去了。”
人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教会的不公平,却没人注意到安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突然拎起哥布林王的脑袋,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撞开了酒馆门一头扎进茫茫大雪中。
直到人不见了踪影,回过神来的酒保才迟迟喊道:
“等等,她还没给钱呢!”
大雪漫天,安娜独自一人在郊野行走着,口中呼着白雾,奇怪的是,她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有股火焰在胸口燃烧。
她的视线一直遥视着前方,夜空中隐约闪烁着几点火光,那是一座老旧的城堡,城堡脚下便是达利乌斯家的庄园。
庄园算不上豪华,但五脏俱全,整齐坐落着磨坊,马厩,几间佣人的宿舍和一小片种植园。
在帝国北境,难得能看到这么井井有条的地方,积雪被扫到角落,露出铺满石子的地板,大门口种着一排冬青树,为雪白死寂的世界增添了一抹鲜活的颜色。
这些树的枝叶整齐,根部被裹上麻袋,一看便知道有人经常打理。
恰逢一位女佣正牵着一头瘦马走进庄园,安娜没有多想便冲上前抓住那位女佣的胳厉声问道:
“我问你,夏薇尔子爵现在人在哪里?”
女佣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安娜满身的血更是魂飞魄散,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最后用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种植园的方向。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模样有些渗人,安娜努力克制住情绪,又向女佣开口道:
“夏薇尔子爵有没有什么弟弟,或者是表弟也行?”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到过,嗷!求您松手,我的胳膊要断掉啦!”
女佣拼命摇着头,胳膊上传来的力气越来越大,疼得她直落泪,好不容易挣脱开后,她连马都顾不上,一溜烟地就跑进了城堡,紧紧把大门关上。
不久后窗台上探出几颗小脑袋,紧张地盯着安娜,她们都是一些岁数很小的小姑娘,根本不敢上前阻拦这位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只能目睹着安娜踩着沉重的步伐地往种植园的方向走去,同时在心里默默为夏薇尔子爵祈祷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