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觉悟,还不够吗?”回到燕太子为自己安排的上好住所,回想起老板的话,荆轲喃喃低语着。原本她以为,刺杀秦王这个事很有趣,就已经足够她去为之送命了,但老板的话却一下把她打醒。
强秦东进,以一敌六,却在合纵连横,明争暗斗中成功分化本该一致抗秦的六国,韩赵两国先后踏平。反观余下的四国,并未因此更加团结,反倒是越发的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即便是自己的忘年之交,田光,对于这样天下一统的大势实际上也是绝望。
然而,即便生前不受重用,但田老还是心系家国,为了让燕国免于强秦的铁蹄,至少,晚一些遭受秦的蹂躏。他选择了自杀来鼓励,或者说,迫使少女答应他这么一个不合理的送命的请求。是的,就算是白痴也该知道,刺杀秦王,不管事情是否会成,荆轲都一定会死。
但谁叫自己是他的朋友呢?为此,看着他自刎的荆轲当时只是在心里自嘲,然后便答应了太子的请求,并且出来找合适的毒物。事情倒是比想象中顺利,不仅从平日经常逛的酒肆老板的店铺里找到了合适的毒物,还附赠匕首,但……
“如果你没有,舍弃一切也要去杀死秦王的觉悟,我是不会卖给你的。”平日嘻嘻哈哈的老板却以不允许商品被人糟蹋而拒绝了将武器售与荆轲。但这也确实是事实,本来就有些气田光赶鸭子上架的她,即便确实因为刺秦的艰难而有着跃跃欲试的兴趣。但是,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压下那份怨气,恐怕她真的就是去玩玩而已,虽然是拿命去玩。
“所以才给我看看秦国的美好好,希望打消我去刺杀秦王的愚蠢念头吗?”自觉戳破老板阴谋的荆轲呵呵一笑,在确认刚刚因洗浴而湿润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后,便握紧从老板那买来的圆润的石子,飞快地爬上床,进入了梦乡……
作为一名宫女,菱香的一天是十分忙碌的。即便是被分配到国师那边工作,也没见闲暇多少“要不是每个月发的俸禄足够,我真不应该待下去的。”
打着哈欠,装扮好的菱香走出了房门,“就算要被罚五十钱币。”虽然自从新制推行后,非特殊职务的宦官宫女无故辞去工作不需要经过总管同意,但由于可能会因突然缺人而造成损失,宫里明令规定必须交纳五十钱币的罚款。
不过相比于以前一旦进来,回家省亲都可能要花大半积蓄买通受宠的宦官,这样按规定来确实好很多,而且还没算上现在的待遇好了不少。这么想着的菱香已经来到了厨房,“王师傅,国师的早饭做好了么?”
“可以了,”厨房内,一个年纪略大的庖官(用后世的话宫廷御厨)朗声应道,然后板着脸对厨房内一个年轻不少的庖官命令道“尔西,把早饭拿给菱香把。”不过得到的回应则是那个年轻庖官的白眼。
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但菱香还是感觉到两人间的火药味。而这位年轻宫女也是机灵,迅速走了过去打圆场,把饭菜端了起来,“唉,王师傅,您忘了吗?宫里有规定,庖官做好饭菜放在桌上,之后就不能再碰,得让宫女亲自尝过才能让她们拿走。”
“唉,瞧我!人老了就是健忘。”王姓庖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向尔姓庖官的目光也带有少许歉意。显然,后者刚才站着不动就是因为还记得规矩,以为自己的长官在故意刁难自己。而同时又有些心疼地看了下菱香,“不过也真是的,以前不是都有专门试吃的吗?怎么就让你们代劳呢?这万一有个好歹……”
但年轻的宫女看法却不太一样,“这个我觉得挺不错呢。国师之前倒是有跟我说,大王这样改制其实省去了不少不必要的人力浪费,比如说,王师傅你们烹饪的时候也少了很多限制吧?不会说什么等级的料理一定要什么人才能做,我们这些专门服侍别人的宫女啊,也因为能做的事多了,拿的俸禄也跟着多了。”说到这,菱香不自觉地露出灿烂的笑容,让厨房里的庖官们也不禁一呆。
不过突然想到时间不容耽误的菱香还是快速在每一碟菜夹了一点并吃进去。待一刻过去,感觉无恙的她才端起饭菜,向着国师居住的炼药房快步走去。自从孝公重用商鞅,改革内外体制,秦国成了一个与别的诸侯国不一样的,追求高效实用的国家,只要不是十分不雅,宫女和宦官可以快步行走,不必如过往周礼要求的那般缓而无声。
多亏这点,菱香这样没怎么学过礼仪的女孩才能迅速上手宫中的活儿。距离炼药房并不遥远,不过一炷香的,菱香便来到了炼药房的门前。虽然时候还早,但周围已经被大量的药物味道所充斥。
眉头微皱,菱香将饭菜放到了庭院外的石桌上面,对着眼前那负手握着戒棍,盯着眼前那滚烫着的药炉出神的灰衣老者道,语气恭敬,“国师,该吃早饭了。”但大概是太过于专注,老者没有任何反应。让身子半躬的菱香很是无奈,生怕一躬就要一两个时辰——那是不可能的。
“国师,吃早饭了。”一个和菱香穿着同款宫女服饰,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娇小突然走进老者,扯了扯他的耳朵,让吃痛的老者回过神来,“哎哟,小爱歌,你不要那么用力好不?老夫的耳朵都快被你拧下来了。”
“国师,大王安排我的任务就是你一走神我就得及时把你唤醒,”被唤**歌的宫女那可爱精致的面容露出无害的笑容,“药炉的火候让我帮你看着吧,先去吃早饭。”若是换做以前,这在周礼之中绝对是以下犯上的行为。然而,对于改制后追求效率和无错的大秦而言,这样避免因太过专注于工作反而导致累垮了官员等有害于效率的安排反而让秦王觉得意外地不错而推行下来,并且执行效果还不错。
再说了,提出这个建议的还是眼前这位被拧耳朵的大秦国师,玄武,既然是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伤了自己的脚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吧?于是乎,老者也只能灰溜溜地坐在位置上,拿起碗筷,桌上这些还在寒冬中还保持温热的饭菜。
低头等候玄武用膳直至完毕的菱香始终低着头保持恭敬的样子,但偶尔会对不远处,一边感觉着药炉温度一边变换手势,调整注入的法力力度的爱歌投来感激的目光。与菱香不同,爱歌是一个勤快聪明的宫女,并且因为具有咒术天赋,被成为国师已有二十余年的玄武一眼看中,并成为了专门协助他炼药的宫女。
但是,炼药终究是一门复杂高深的学问,饶是爱歌这样天资聪颖的女子,饶是玄武也只是炼制强身健体的丹药,此刻掌控药炉的爱歌依旧是很勉强的样子。
“唉,”老者的叹息突然想起,这时菱香才惊觉玄武已经用完早饭,正看着辛苦把控火候的爱歌。将之前放在一旁的戒棍拿起,玄武往香炉的正中随手一点,原本始终轻微颤动着的药炉顿时安分下来,就和之前他看着的那样。这一手让菱香很是惊讶,而爱歌则是惊讶之余,还带着几分赞叹——刚才,她几乎没有感觉到老者往药炉注入过法力,手法之快,用力之巧,真不愧是能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大方师。
“还不行啊,小爱歌,”向着药炉走去,玄武不住摇头,“我家那个阿福,虽然不如他师兄那么全面,但炼丹比你稳多了。单是坐在旁边,就算打个盹也保证能顺利完成。以后还要多加练习啊。”
“那是因为外面冷,”爱歌表示不服,“要是在炼药房里头,控制火候什么的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对于宫女的狡辩,玄武的回应只有一双白眼,“拉倒吧,老夫辛辛苦苦把炉子搬出来可不就是为了不被炼药的烟气给呛到?还有啊小爱歌,作为一位久经考验的方士,我得传授你些人生经验,这冷天比起那些炼丹的炉气,那是很无害的了。老夫认识的方士同道里,就没少因为吸的炉气太多,然后身体重病缠身再也不能炼丹的。”
“国师,您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这里还挺热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菱香脱下了之前在外头因为寒冷而披上的皮毛大衣,只留下凸显窈窕身材的简单宫裙。直勾勾地看了菱香那裙下隐约透出的雪白肌肤,玄武才转过身,嘀咕着“非礼勿视”并回到药炉面前。戒棍负手握在身后,灰衣老者就这么直面着药炉一动不动,但炉却仿佛有意识一般自动炼化融合里头的珍稀之物。
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看着无需任何手势和言语,仅仅是站在一边就能操纵药炉炼药的菱香,菱香好奇道,“对了国师,每次看到你炼药都是不用像菱香姐还有其他见过大王的方式那样,配合复杂的手势和咒语,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这炉子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应该不是炉子,”爱歌否决了菱香提出的可能,“我来控制火候的时候也没见有多轻松。国师,您该不会是藏私了吧?教我和其他方士一样的炼药手法,自己却留了简便炼药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