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私?,呵呵,小爱歌,老夫看起来像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吗!”听到爱歌话,玄武双目圆瞪,转头反问对方。不过在看到对方露出“就是如此”的表情后,也只能悻悻然把头转回,佯作正经地咳嗽一下,“好吧,老夫确实有些绝学没有教你,小爱歌,不过那不是能够让你学的东西,老夫确实把自己所有的炼丹技艺都对你悉数相传了。”
虽然相信国师在这类问题上不会说假话,但这样的回答也勾起了两名宫女的好奇心。菱香疑惑道,“那爱歌姐姐炼药为何要配合如此复杂的手势?
”没有说话,但同样想知道答案的爱歌也向老者投以疑惑的目光。
沉吟了一会,微微露出复杂的神情,在仰天叹了口气后,,玄武最终还是开口了,“你们俩啊,老夫以前应该有跟你们说过,老夫活了起码两百多年了吧?”
不用看,也知道后头的两人已经在使劲点头,老者继续道,“那会,正是儒家被创立的时候,第一代夫子,孔丘带着学生周游列国,根据大周宫廷要求学习的六门学问,创立了自己的咒术体系——六艺。”
一边回忆着峥嵘往昔,老者环绕不断冒出热气的药炉踱步,似是回忆过往辉煌的老豪杰,如数家珍地向旁人讲述自己的过往,“虽然不及被人们奉为道家老祖的老聃,李耳。但是,这六艺也是相当不简单,只要勤加修炼,不仅是在在咒术上的修为会得到全面提升,就连人的心性也会得到磨砺,能让一个平庸之人成长为足以从容应对众多困难,宠辱不惊的人上之人。当然了,若是平庸,想要修成就非得花费大量的心血不可。”
“那……国师您这炼药的功夫难道和儒门有关?而且您曾经居然拜入儒家门下?”从老者话里推导出的信息让爱歌很是吃惊。且不说自孟轲荀况相继离世后,已经衰落并且不被贵族待见的儒家在旁人看来,到底是多么差劲的咒术流派了,这样的咒术派系,其体系六艺被人一并看扁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儒家出身的咒术师本就不若道家的一些人,对长生不老有着比较执着的追求,像玄武这样已然实现长生的大方师年轻时居然拜入深入俗世并热衷于入朝治世的儒家,简直是让人难以相信。
不过对于他人的惊讶老者早有预料,只是捋须微笑,“老夫确实对长生不老没有太大的执着,当年也确实是儒门中人,至于现在为何长生不老,那也是离开儒门之后的事了。当然这不是重点,还是先说说我为何不用像小爱歌那样,能轻易炼药吧。这得从从儒家的六艺说起,这六艺,名字倒是和大周宫廷当初设置的一样,分别为礼、乐、射、御、书、数。但这些学问,分别代表着儒家修炼咒术的六种途径。”
“礼,即礼仪。对于常人而言,比较熟悉的应该是周礼吧?不过对于老夫这样的咒术师来说,礼仪,最初是源于上古巫师祭祀时,基于不同仪式而表现的不同行动。这些东西并非只是人们的约定俗成,而是带有神秘和特殊意义的姿势。修炼深入,将礼完全融入自身的生活,不仅可以化礼为德,升华自身的精神来加强咒术的效果,同时也可以通过不同的礼,来行使不同的咒术。譬如吉礼,就是用来祝福,驱魔,辟邪的。”说到这,老者伸出了一根手指。
“乐,即音乐。这同样是源自于上古巫师在主持祭祀中形成的学问。即便是寻常的音乐,只要足够美妙,也有着感染他人情绪,并引起共鸣的奇效。而在儒门,乐这一学问,则是通过音乐的学习,去演奏出能感染天地自然,从而引发不同效果的乐曲。跟随着动作就能产生效果的礼不同,同样是产生具体效果的乐需要较长的时间来吟唱或者奏曲,但效果也要来得更明显,威力也更为显著,相当于咒术仪式。”接着,老者伸出了第二根指头。
“接着是射和御。这两门虽然是相互独立的学问,但彼此联系紧密,老夫就一块说了。你们也应该知道吧?射指的是射箭,而御则是驾驶马车。不过儒门传授的不仅是这样用在战场上的技艺,而是不同于礼乐这样传授具体咒术的学问,关于如何应用咒术的法门。譬如刚才的炼药,小爱歌你也感觉到了吧?那东西说白了也是咒术的一门,而咒术的施展离不开两个动作——作用于目标,还有对咒术的控制。”
微微停顿,伸出第三根手指的玄武继续道,“射,就是射箭,儒门六艺中的射则是如何让咒术准确指向目标,不会波及所要干涉之物以外的事物。当然,这还包括了如何让,用什么让,自己所释放的咒术精确指向目标……精通此门技艺,就拥有了快速施放咒术并准确作用目标的能力。而御,也同样是比喻,指的是像控制马车一般控制自己的咒术运行。比如咒术放出后的变化,或者敌人在消除咒术时如何控制咒术反过来与之周旋……同样的,一旦精通,只要咒术的施展过程了然于心,咒术的施放和变化,就只需要简单的架势,甚至在心里存想,都可以运用自如。”
说到这,菱香和爱歌算是明白了,老者能如此轻松炼药的缘由。不过被老者所讲的秘闻勾起好奇心,她俩还是不禁催促,“那剩下的书和数呢?国师,能告诉我们么?”看着露出“我很好奇”神情的两人,老者又好气又好笑,就像是看着顽皮孙女的老人家。最终,在有些无奈但宠溺的目光一闪而逝后,玄武继续讲述,
“书大概是和名字偏离最多的学问了。最开始是是想开创一门如何书写好咒术符篆的学问,不过如果有心,你们也应该能发现吧?文字在过去,尤其是殷商时期,是作为具有神秘意味的绘图的简化而存在的。后来啊,一弄起来就不可收拾,作为六艺之一的书,也就不仅是符篆了,连同法阵的描绘,方便咒术师使用咒术的法器制作也一并被列入这门学问的教程里。”这时老者伸出了第四根指头。
“国师,您不是学习六艺的人么?怎么刚才说的好像是创作者才会说的话?”细心的菱香察觉到了异样,不禁问道。玄武一噎,这才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自然是因为,当年六艺的创作,老夫也有参与啊。”
听到这话,两位宫女恍然,“原来国师以前是儒门的元老,失敬,失敬。”这玩笑似的道歉差点气的老者吹胡子瞪眼,差点想不说了。但毕竟是信守承诺的人,玄武也只得做严肃状,重新回到话题,“还是说这最后一门吧,最后一门,是数。”
说到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人,缅怀的神情自老者的面容流露出来,但很快就变得平淡,“数所涉及的,便是理数,气数,最开始是打算吸收由老聃前辈的《道德经》发展而来的阴阳五行变化之理,结合算术,衍生一门用于推演事情的学问。不过,你们也应该有所听闻吧?终其一生啊,孔丘都崇拜着大周开国的元老,前鲁国之祖的周公旦呢。”
“为此他考虑再三,最终选择了直接解读文王陛下留下,被周公阁下进一步发扬的著作《易》,放弃了化用老聃同样基于此著作而留下的《道德经》,还有更为著名的《连山》,《归藏》。所幸,最终也没有偏离既定目标太多,如果说礼和乐是具体的咒术及咒术典籍,射和御是灵活应用咒术的修炼法门,书则是绘制符篆等制作相关咒术器具的手段,那么数,则是和卜卦无关,用来解析规律,追求知识的学问了。并不能直接用于提升咒术,但可以说,前五门学问的拓展,靠的便是数的不断求索。”最终,老者伸出了第五根手指。
听完国师所说的百家秘辛,只是寻常宫女的爱歌(?)和菱香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不过爱歌总归是学过炼药的,多少了解咒术的她随即问道,“那国师,您的咒术水平,跟孔子相比如何?”
听到这问题,老者脸色纠结,“老实说,老夫真的不想评论他的事……不过非要比较的话,老夫也只能说,当时论对‘道’的接近,无人能及老聃前辈。但如果只是说咒术的渊博和运用的娴熟,孔丘可与老聃前辈并肩,之外的人都无法与之争锋,被法家尊为先行者的管夷吾(管仲)不行,兵家的大宗师孙长卿(孙武)也不行。”
“那样的话孔子老爷爷真的好厉害呢,可为什么他生前不管走到哪,那些贵族诸侯都不喜欢任用他呢?明明那么厉害?”毕竟儒家已经衰落,虽然老者从来不说假话,但对于老者口中那么厉害的孔丘,菱香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傻孩子,”看着眼前微笑着的慈祥面容,菱香才惊觉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玄武摸了摸愣住了的菱香的头,若有所思,只说了一句话,“有些事,不会因为具有高深的咒术和厉害的本领,就能解决的。为了解决那个问题,他这一辈子都在执着去一件事,而这件事,唯有他活得越失败,活得越惨,惨得足以自嘲为丧家之犬,才能完成。”
“所以他必须让晏婴(晏子)所排挤,不能在齐国出仕;他必须和三桓不对付,被赶出鲁国;必须坐看别人,不管是小人还是当权的大夫,对他的驱逐和惧怕,甚至加害,然后狼狈出逃……他越是主张仁义,主张克己复礼,也就越是被诸侯所不用,所敬而远之,唯有如此,他这一生想要做的事,才有可能做成。”
似乎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呢。无法理解,也没兴趣理解到底是怎样的事情需要这样去完成,菱香的问题直指结局,“那国师,孔子老爷爷他,最后做成了那件事了吗?”但让她意外的事,以往看事情都比较乐观的老者,只是一言不发,甚至神情有些戚然。
“不知道呢,”玄武的声音有些落寞,手指敲了敲被负手握着的戒棍,“那事情的结果,不是短短七十余年的人生能看到的。老夫后来离开儒门,寻求长生不老,大概也是想知道,那件事,孔丘有没有做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