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 咸阳
大殿前
看着眼前这高大的建筑,荆轲身子不禁一颤,低声嘟哝,“还真的,好冷啊、”如果有旁人看着,倒是会纳闷这位就只穿着单薄白衣的少女站在大冷天下,怎么可能不冷呢?但她身旁穿着厚厚一层棉衣,同样不禁发颤的秦舞阳则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对于少女的抗寒能力,在这段寒冬的时日里,秦舞阳算是见识过了,荆轲是在外头吹好几个时辰的寒风,跟她握手依旧觉得温热的异样体质,这样的人如若觉得冷,那定然是常人也不得不靠近火炉取暖的极寒之境了。
而且——素质良好的两人不约而同,偷偷回望身后,出使的其他使臣也是冷的发颤的样子,面上还隐隐带有恐惧,荆轲和秦舞阳心里顿时一沉。这显然不是简单的寒冷,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大殿内,有让人发自内心恐惧,胆寒的存在。
“唔,大王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即便是吓唬吓唬那些使臣也没那么夸张,更像是借机发脾气啊。”虽然隔着很远,但也足够老者的视线清晰捕捉荆轲等人的反应,结合大殿传来的气息判断出现在的状况。
微微摇头,似乎是对那位富有能力的王居然还保留着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感到无语,老者继续掐着奇怪的手势,然后“看”着远在千里,正在楚国境内发生的激斗:留着黑色短发的赤瞳青年手持铁剑,大咧咧地看着面前大都比他高大壮实的龙人,十分张狂。
但老者却很清楚,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张狂的,只是表面。他最擅长的,就是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让其他人陷入自己是坏的印象中,从而扰乱对方的节奏,使之内心无法平静,而他则始终是冷静,甚至冷漠地看待一切,然后战斗。
即便如今的血液已经因着浩然正气而灼热,但儒门武者的勇武从来不是莽夫的逞能,而是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可向死而生的淡然,“呵,这不完全照他的意思来打吗?越是想要把他逼上绝境,孟轲那小子就越是能爆发力量啊。”
虽然确实如孟轲所言,要想破开困住他们全部人的结界,除了分担一部分魔力的自己断开链接,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把也困在其中的孟轲也杀掉。但是,在面对的敌人数量比自己多时,孟轲的内气将被大幅度激发并成倍增强——
虽千万人,吾,往矣,浩然正气的特征体现,就是面对众多敌人时,战力能爆发到平日的好几倍,现下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甚至偏弱,但数目众多敌人交战,正是对孟轲最有利的形势,也是他能在不眠不休逃了十天,然后又不眠不休地和龙人战斗五天直至现在,除金丹以外最大的倚仗。
不过自己也该快一点了。这么想着,老者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手中的戒棍往后一摆,恰好撞上了一件飞速袭来的金属物,发出低沉的声响,顺着润滑的雪地,轻易挡住的玄武顺势滑出,轻易化解了从后背攻向他心脏的一击,同时转过身子,与袭击者拉开了距离,
“哦?小小宫女,难道不知道谋害大秦重臣,是诛全族的重罪吗?虽说老夫也只是区区国师,不算正式的编制。”看着面前手持锋锐的青铜短剑,披散着黑色长发的美丽女子,玄武一手负在身后,拿着戒棍,一手抚须,笑着反问。
“……所以我才用这个身份来杀你,玄武,”美丽的女子,赵小篙沉默片刻,便冷冷回道,“即便是被你杀了,我也命令罗网的人将我的死讯告知大王,好阻止他继续使用那邪神的颅骨下去,自从你把那东西献给大王后,他龙化的进度就大大加快了,甚至快要变成另一个人……我绝不能让你继续祸害大王!”
“啪,啪,啪——”双眼微微眯起,将戒棍挂在身后的老者手掌轻拍,“果然是情深义重的好姑娘,若是嫁与大王为妃,定然能统御后宫,母仪天下吧?”
但对于这样的奉承,美丽女子却是发出不屑的冷笑,同时啐了一声,双眼露出仇恨的怒火,“抱歉呢,我还真不屑做这个害的我家破人亡的国家的妃子,若不是有大王在,这国家,和这里的人,我都统统送入战火,给我死去的亲人陪葬!”
说完却又有些羞愧。是的,最初之所以假扮成太监,不就是想混进来杀害那些赐予她家人死亡的王族吗?但是,面对真心对待她的第一个目标,她的心被化开,从此,赵高便跟随了嬴政,好多年。甚至,忘却了仇恨,用自己的身躯,去取悦,去温暖,和仇人流着相同血脉的他……
阴暗的大殿内,唯有坐在最上的王双眸明亮,犹如昼日。看着已经被吓到双腿打抖,无法上前的那个男性使臣,好像是叫秦舞阳的不知哪来的家伙,嬴政的怒火才稍微消去。秦王确实很生气,只因今天站在他下边的,并不是往日一直陪伴,能让自己安心的赵高,而是一个就是无法承受自己的威压,说话都有些结巴的太监。
“请恕罪,大王,但事关大王安危,臣必须要去亲自捉拿,不,要将那些试图谋害大王的儒家乱贼挫骨扬灰,这是臣唯一能向大王效忠的事了。”看着他露出的坚定眼神,王最终还是没法狠下心驳回,只能答应。
当然,这不代表他不会生气,但现在既然赵高不在,那就把气撒在这些燕国的使臣上好了。不过——微微眯眼,隔着漆黑和帘幕,秦王看到了一抹纯白,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
荆轲。在心里默念着对方的名字,秦王倒是想起来了,之前看的使臣名单里,除了这个刚刚连报上姓名都已经费力的秦舞阳,就只有眼前这个名字毫无女子特征的娇小少女了。有些惊讶,在那个叫秦舞阳的人已经无法承受自己的威压而长跪不起时,她还能淡然自若;有些佩服,能以凡人之身直面这份威压的,纵观大秦满朝文武,没有。即便是得到龙化的王翦,蒙恬等纵横沙场的战将,也没法如她一般。
而最后,则是恼怒,是的,少女的双眼,毫不掩饰地透出对自己的杀意,以及挑衅。那是,明知自身只是区区凡人,明知对方虽为人王,却已是接近神明的存在,却还是要挑战,还是要去斩杀的杀意。
杀意的迸发很简单,因为目标就在宫殿的最深最高处;挑衅的举动很简单,因为她涉足千里来此,为的就是弑神!从对方毫不掩饰的眼神中瞬间读出这些,所以,嬴政很生气,也分外想要杀死对方。不,杀死简直太简单,他要让对方生不如死,后悔挑衅已然等若神明的自己。
因为作为人而骄傲,所以不屑于克服了冰冷和恐惧,到达常人无法到达的领域,已然长生和无比强大的孤么?不可原谅!虽然心里因着对方的举动愤怒着,但王还是维持着理智,面容也是平静,
“关于你们的来意,孤已经听蒙嘉卿说了,实在没想到,当年被孤怠慢的姬旦,为了保住宗庙,居然真的愿意把督亢及其周边领地献上,还把我大秦叛逃出来的樊於期也送还了——虽然只是人头。不过也不枉孤召集群臣,来迎接你们的到来。”
像是很满意荆轲他们的到来,秦王语气渐趋缓和,但很快又透出几分失望,“但是,堂堂七尺男儿,突然跪地起不来,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难道孤有那么让人害怕吗?”
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威压,荆轲心里直冷笑,而秦国的大臣们,则是知道座上的大王根本就是在针对燕国使臣发脾气。虽然罕见,也纳闷原因,但身为秦国人,也只能装作好奇的样子。
心里连连暗骂这个被漆黑所包裹,坐在大殿最深处的龙人,荆轲的脸上却露出了微笑,“请大王不要见怪,我这位同伴呢,叫秦舞阳,是在燕国里也被划分为荒芜的区域长大的,人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第一次见到大王,就被大王的威严所折服,站不起来。本来是不应该派他过来的,只是太子殿下觉得需要有个人保护我,所以……”
说着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乎是为同伴的失礼举动而不好意思。而秦王则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妨,不过这么说来,荆小姐倒是见过不少大世面吧?”但紧紧抓着古神颅骨的他却是在心里暗骂对方演技好。
这么多问题,果真是很欠捅呢。不知道是不是长着一副让人想从后面补一刀的脸?荆轲也同样在心里暗骂,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矜持,微笑回道,“小人荆轲,自小就离开卫国朝歌,一直四处游走,结交好友,倒是遇到了不少性命攸关的凶险。大概是因为这样,小的才勉强能在大王的威严下保持镇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