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原本理应随着龙人化而淡忘的情感,竟是被这样一个家伙唤醒了。在试图偷袭的龙卫被孟轲一剑斩退并重创的同时,率先发起攻势的,不是曾经作为大秦猛将的蒙武,也不是在武道和机关术都堪称大师的田鸠,而是生前以游说为主业,甚至连咒术都没怎么接触过的,张仪。
“区区凡人,凭什么在比你高级的我们面前如此狂傲!”拿着优质青铜剑的龙卫怒吼着,毫无章法地砍向赤瞳的男子,自然是被轻松招架住了,“华夏古武(浩然)··威武不能屈——”
孟轲低声念道,随即嘴角一翘,另一只空着的手竟是毫无畏惧地抓住了张仪的剑并死死握紧。然而,触碰锋刃的手却在被充斥其中的内气保护着,只是稍稍割破了皮,连流血的程度都不到。在对方惊愕的同时,孟轲长剑一挥,张仪的双臂便在手肘的位置齐根而断,切面相当平整。
收剑,后退,一脚踹飞断手的张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即便是同样习武的蒙武和田鸠,也不得不承认,龙化后实力大大加强的他们单打独斗,也不如眼前这个赤瞳青年。
“……你这个混帐。”正要为疲惫的自己还能震慑住这些冷血动物小小高兴一把,结果一个扫兴的声音低沉地响起。眉头微皱,孟轲循声望去,只见被自己斩断双手,却半跪在地的龙卫,正用那双充满憎恶和不满的双眼看着自己。
“哈?话说明明高我一等却还只能围殴我的你们才是混账吧。”孟轲语气不善,冷笑道。同时弹了弹沾染了鲜血的长剑,再次露出银白的锋芒。但听到这个话,张仪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别转移话题了,孟轲!明明一辈子都不得志,渴望着做官都没法得到重用,这样的你凭什么看不起官拜大秦相国的我!该感到嫉妒,该感到羞愧的应该是还作为区区凡人的你,没有得到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的你!你分明是应该吃不着上好羊肉就说羊肉膻味重(相当于酸葡萄那个梗)的那个人!”
被对方用刚好再生,并不太灵活的右手指着,孟轲微微一愕。而其他的龙人也是恍然,确实,明明对方应该是人生的失败者,应该是在他们这些曾经在自己的仕途上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面前低头和自惭形愧的人,但站在他面前,却有种自己并不怎么了不起,相反产生了以势压人是一种理应羞愧的行为。
这是深信儒家仁义之学的人才会产生的心理,在很多时候,功利的他们反倒相信着这是理所当然,这是自己的努力成果,干嘛不能在人前优越?再看看站在中间的孟轲,确定元凶为何的他们目光一冷,杀气腾腾。
“切,敢情大爷我到哪个国家随便骂那些诸侯,他们还得笑脸迎合并且给我好吃好住就很容易似的。”说着长剑又是一抖,凌厉的剑气自孟轲身上向周围爆发……
站在半人半龙的王身侧,荆轲放下了羊皮绘制的地图,并缓缓摊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荆轲感觉到了,隐隐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王的高大身躯,微微抖了一下。他,难道从匕首那里感到了威胁?
虽然有些惊讶,但荆轲还是想相信这个可能的信息。而另一边,秦王确实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恐惧,有点类似于对死亡的恐惧,却又像是被什么彻底吓到过,从而在心里留下的巨大阴影。
回想了一下以前曾经有过的担惊受怕,嬴政纳闷了一会,但除了生母和吕不韦那些破事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自己并无别的害怕,而且也和眼前这羊皮卷扯不上关系。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恐惧是来源于自己身体的另一部分——钟山的龙神,烛九阴。
(孤且问你,烛龙神,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呼——应该不是那家伙,只是性质和那家伙的武器一样而已。嘛,这是只要靠近就能让本座吓一跳的东西,来自天外的剧毒之物,那是群星之尘。蕴含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对这天下的生灵有着致命的毒害,当年本座就是给它的拥有者逼上天界的。)
感觉到对方的恨意和恐惧,秦王却是在心里不住发笑。即便是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神灵,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但很快他又冷静地问,
(那么现在的孤如果被刺中,也是会死喽?)
(哼!如果是那家伙的话,确实如此,但这个小姑娘还不够格!她若是刺中,到时本座就加速你的血液再生,把剧毒之物排出体外即可!)
听到这回答,本就安稳的秦王心里更是平静,等待着荆轲完全摊开地图,发起刺杀的一刻……
“告诉我!那颗头颅到底是谁的?”手中的长剑对面前的老者发起了凌厉的攻势,小篙怒喊着。但面前的灰衣老者却只是随意晃动手中的戒棍,看着软而无力的棍子却轻轻松松地,将凌厉的剑击一一拦下,甚至是借助剑的去势,让棍子到达下一剑刺来的位置。
简直就像是预先看到了后续的发展,玄武连正眼都没有看小篙,手中的戒棍就自动化解对方的攻势。而老者的目光,则落在了秦王和群臣现在所在的宫殿当中。微微眯眼,虽然隔着整座宫殿,但老者的预感告诉他,等待了十多年的时刻,即将到来。
而一旁路过的宫女和侍卫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们战斗的样子,缓缓走来,又缓缓而去。结界,毫无疑问,算到了小篙会找上自己的老者在王宫里布下结界,虽然有点麻烦,但在已经具有禁制的王宫布下结界,也不愧是咒术大师的水平吧?
“冷静一下吧,如果是打赢不在状态的你,老夫也是胜之不武呢。”灰衣老者淡然道,与此同时,无形的力量却是透过戒棍传向美丽女子的身上,让原本愤怒着发出凌厉攻击的她心里变得平静。
并非忘了愤怒,只是能够平静地处理怒火,让自己的攻击更有章法。当然,也有着疑惑——为什么老者会加成想要杀死他的自己?毫无疑问,刚才老者释放的无形力量,应当是增幅被施咒者某方面能力的咒术。
同一时间,宫殿内的荆轲已经快要把督亢的地图完全展开,而那把用来绝杀眼前这远比少女高等,让她嫉妒羡慕恨到想杀之而后快的秦王的匕首,也即将出现。没多久,地图完全打开,而完全漆黑的匕首手柄,也被荆轲那只小手顺利握住。
顺着地图,同样看到了地图尽头的匕首的秦王也愣住了——那是一把毫不起眼的漆黑锋刃,本不该让他如此失神,然而,大概是受身后那烛龙的影响,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东西的他顿时楞了一下。
呼,渐离,保佑我好歹成功吧?想起十多天前,在易水边送别自己,以姬丹为首的那一群虚情假意的人当中,和自己吵得最欢但也是队伍里唯一一个真心送别自己并给自己弹奏歌曲的友人,少女默念着,同时紧紧攥住匕首,刺向秦王的脖子。
尽管只是一个愣神,但反应过来的秦王冷哼一声,随即脖子微微后仰,堪堪躲过了划过的匕首以及切割,有力的手臂也飞速弹出,抓向荆轲那细嫩的手腕。虽然只是低微的游侠,也未曾修习出华夏古武特有的内气,但荆轲反应也是灵敏,迅速回身,躲过了秦王的捉拿。
双眼闪过一丝赞许,秦王随即开始了站了起来,布满鳞片的爪子也变得更为锋利,向着荆轲的头袭去。尽管因为对方的高速而显得模糊,但那份凌厉随着激起的风吹来时,少女还是微微咋舌低头躲过了。
尽管激斗的时间很短,但帘幕内的动静还是被大殿内的群臣感觉到了。然而,没有王的命令,不管是谁,都是不能擅自进入帘幕当中的,上一次如此护驾的人,若非有赵高作保,恐怕就不是只被发配到边境戴罪立功的处罚这么简单了。因此,当下的他们除了面面相觑,再无别的办法。
尽管荆轲凭着娇小的身躯,就这么在窄小的案台附近和那化为龙人的王周旋着,但她深知,对方并未认真和她拼杀,只是在逗弄她而已。饶是如此,自己的体力也在快速消耗着。必须赌一把,否则很快自己就得完蛋。
想到这,荆轲陡然加速,冒着被爪子刺中的危险,迅速冲入秦王的怀中。似乎是猝不及防,荆轲撞上了没有反应过来的王,并且将匕首刺入了对方的心窝——
成功了——看到刺入的同时喷洒出来的冰冷血液,荆轲喜出望外。然而,还没高兴多久,眼前却突然一黑,然后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扫,便“砰”的一声,带着剧痛飞出了帘幕外,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然后跌坐在地。
正要起身反抗,那高大的龙人却已经出现在面前,同时一脚踩在自己的小腹上边,让原本骨头还在惨叫着的荆轲不禁苦闷呻吟。拿着颅骨,秦王面无表情的拔出了心窝的匕首,然后扔到了地上,却没有注意到,鲜血不经意地滴落在那颗帮助他迅速同化着烛龙力量的颅骨上边,然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