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刘上英。”
“年龄?”
“26岁。”
冰冷昏暗的审讯室内,只有一盏放在桌上的大功率台灯提供着光源,没有一丝温度的苍白灯光照亮了那个坐在对面身体瘦弱皮包骨头的女人。
“请再陈述一遍你先前供述的事件经过,并确认是否属实。”
坐在台灯后的审讯员开口说话,而在他身后,那面占据了大半墙面的单面镜的另一边,是更多想要了解真相的警员和千里迢迢赶来的研究员们。
“警官先生,我、我是被蛊惑的,我没想……”
“刘上英女士,请冷静。”审讯员打断了女人急匆匆脱口而出的辩解,“只要你供述的事实前后不相矛盾,我们就会酌情考虑对你做出较轻的判决。”
审讯员的身体微微前倾,让自己的脸处在灯光照亮的范围内,与坐在对面的女人对视着。
“坦白从宽,刘女士。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政策。”
他的语气不再冷硬,那变得颇为温和的声音中似乎蕴含了某种力量,让在冰凉的凳子上如坐针毡的女人感到一阵暖意,连僵硬的手铐仿佛都变得柔软,内心的抵触情绪也消融了大半。
女人不安地绞着双手,用很小的,但在审讯室安静的环境下非常清晰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诉说着自己经历的一切:“那是两个月前,我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
……
深夜,大多数人支配的时间已经过去,他们躺在柔软的床铺和温暖的被窝中陷入香甜的睡眠,而灯红酒绿的舞厅和酒吧里的那些彻夜的、疯狂的纵欲则属于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
一群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互相推搡着嘻嘻哈哈地从酒吧大门鱼贯而入,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门后的队伍度过一场不眠之夜纵情狂欢来宣泄他们过剩的精力。
走在队伍末尾的男人稍稍脱离了队伍一小步,他手上拿着一张卡片,用这张反射着酒吧门内透露出来的红橙黄绿灯光的卡片朝街对面挥了挥之后,才与同伴勾肩搭背地走进酒吧。
“你在瞎挥手干啥呢,那边有人?”
男人身边的同伴出声问道。
“没什么,一个舔狗罢了,不管她,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男人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牵起同伴的手与她欢呼着走入卡座,同行的其他人发出附和的高喊和笑声纷纷跟随他的脚步,然后,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响起清脆的碰杯声。
酒吧厚重的大门将内里的喧嚣和吵闹隔绝,将门里门外分成两个世界,门里的人沉溺于酒精、音乐和舞蹈,门外的人只能躲在阴暗的小巷里听着那模糊失真的尖叫声想象里面的景象,然后转头离去。
刘上英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她刚刚把自己的工资卡交给了那个走进酒吧的男人,而当她提出想和男人一起的要求时,男人却以还没到合适的时候为由拒绝了她。
刘上英满腔妒火地走着,她多么希望那个和男人勾肩搭背碰杯对饮的女人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她想要取代那个女人的位置,放肆地向所有人展示身材,靠着美丽的脸蛋和姣好的身姿获得所有人的偏爱!
但她也知道男人不待见自己的原因,她自己也对此相当在意甚至感到自卑——她那粗糙的大脸和正方形的身材。
刘上英曾无数次在自己的记事簿上罗列出减肥的计划,但她没有一次是按照计划走的。
健身房的会员续了一年又一年,但她却从没去健身房挥洒过汗水;减肥的神药买了一堆又一堆,她倒是吃了不少药,但吃下去的药物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没有锻炼的毅力,也没有节食的决心,刘上英只能保持着这副上百公斤的身材平等地嫉妒每一个身材比她好、脸比她漂亮的女性,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诅咒她们。
昏黄的路灯将正下方的道路照亮后便没了余力,于是路灯与路灯之间的道路上堆满了夜晚最原始的黑暗。
一辆……一道宽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路灯洒下的灯光被遮挡大半,本就模糊的道路上顿时满是阴影,看起来就像是黑暗要将留有最后微光的道路侵蚀殆尽。
“咦?”
缓缓迈步走动的刘上英突然感觉到,在不远处,在路灯照不到的小巷里,似乎有一道声音呼唤着自己。
那声音是如此美妙,如此吸引人,如此令人沉醉,以至于刘上英回过神来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个小巷中了。
本就狭窄的小巷几乎被刘上英占满,稀疏的星光被她庞大的身躯遮挡,让刘上英的视野几乎是漆黑一片。
她像每一个正常人一样对漆黑的小巷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弯下了腰,遵从内心的声音朝着黑暗中一捞,一个质感光滑轻盈的东西就被她攥在手中。
片刻后,刘上英重新回到路灯下,将手里的东西举起让其沐浴在灯光中以便自己能够看清。而只是看了一眼,她的心神便在一瞬间被那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条在刘上英看来美丽无比的项链,浑然一体的链条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萤光,那雕刻着蜘蛛的坠子栩栩如生,本该引起尖叫的造型却散发出不亚于金银珠宝的吸引力。
刘上英彻底沉沦了,她也不管这条项链是不是别人不小心遗落的失物,自顾自地就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而在卡扣扣上,项链被安稳戴在刘上英脖子上的瞬间,她便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连之前熊熊燃烧的妒火和一直萦绕在心底的自卑都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刘上英的脖子上攀附到她的思绪中,但刘上英并未发觉什么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常,便戴着项链美滋滋的回家了。
……
“所以那东西是什么呢?”审讯员耐心地问道。
刘上英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在审讯员发问后,她露出一个痴痴的、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的笑容:“救赎,那是将我从自卑的深渊中拉出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