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啊!”
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的勒加德连忙澄清道。
但很显然,他的自述辩驳既苍白又无力。
“你倒是说说看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邪教徒的据点,待在那里的不是异教徒就是偷渡客,”
“首先,我和那些用心险恶的疯子绝不是一路人马,其次,我住在这座城市,我有自己的公寓,更不能算作是偷渡的非法移民,还有,你看看我这双眼睛,这像是骗人的眼神吗?”
“怎么,”她抛出个转折词,“不像了?”
勒加德用力在桌面上敲击着,“哪里都不像啊,我活脱脱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啊,我就是吃过一顿霸王餐,你总不至于把我给干掉吧!”
察觉到自己说漏嘴的勒加德,赶忙伸手捂住了不太听话的那张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咳咳,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那我也随便那么一听,”银发的审讯官像捧哏般呼应道。
“按你这么说,所以你承认不是异虫地下组织‘爬行者’的成员?”
“当然,我与邪教徒不共戴天。”
“那你的公寓在哪里?哪个城区?哪条街道?哪里几号?”
面对这突然冒出的一连串问题,他显然没有做好回答的预案,收敛起思绪,露出略显阴鸷的表情,故作深沉道,“阿卡姆街38号,位于萨诸塞地区,邻靠……敦威治、印斯茅斯和金斯波特的旁边。”
银发少女的眉毛罕见地挑了挑,“我都不知道伊鲁希昂还有这么一个地名,是在地下城吗?”
“没错,就是在地下城,反正在很犄角旮旯的地方,您这种大人物可能没有听说过。”勒加德连忙借坡下驴,顺着对方的话胡扯了起来。
“在地下几层。”
“地下七层。”
“你确定?”她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质疑。
“不能更确认了”勒加德越说越笃定,仿佛他在陌生的异域他乡真有这么一栋素未谋面的房子似的。
“很遗憾,地下城没有第七层,下回编瞎话记得多做点儿功课哦。”
审讯官压了压帽檐,嘴角扬起,勾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但在勒加德眼中却像是死亡女神的索命镰刀般悬在脖颈,叫他喘不过气来,无比紧张压抑。
“那么,你既然不承认自己是邪教徒,也只能是居心叵测的异邦人了,在十六条盟约的最后一条里明确规定了,任何擅自进去伊鲁西昂的偷渡者都要判处死刑,不过你算运气比较好的了,前段时间中央议会秉持着人道主义理念否决了死刑的惩罚。”
“那就好,那些议员还是明事理的。”
勒加德拭去额头沁满的汗珠,稍稍松了口气地坐回了凳子。
“现在改判无期徒刑。”
对方语气沉稳,稀松平常般淡然补充道。
“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他几乎要蹿上天花板,猛地从凳子上高高跳起,站在了冰冷的审讯桌上。
“这不合理,我要申请上诉!”
也不管这个世界有没有这样的法律流程,勒加德扯着嗓子喊道,想尽可能拖延下时间,倒不是真抱有多大的期望。
然而,那位年轻的审讯官摇了摇头,“异邦人没有公民权,把他拖下去!”
银发的少女捋了捋裙角,缓慢站起身,往后退出一步,此前一直站在墙角的两位黑衣人,走上前来,一人钳制住勒加德一条胳膊,把他粗暴地按在了金属的桌面上,抬不起头的勒加德所呼出的白气迅速在表面冷凝成水珠。
监狱的铁窗下,是一脸颓废的勒加德,他绝望的得知偷渡到伊鲁希昂的异界人要判无期徒刑,就算减刑也得至少蹲二十年。
在详细的一番搜身检查后,他的身家性命,像是钱包,手机,身份证,银行卡还有随身携带十年的开瓶器统统被没收走了。
脸上堆满苦闷和烦躁的勒加德依靠在陈旧褪色的墙面上,心如死灰的数着墙皮上有多少裂纹,天花板上有多少交叉点,才从那间牢笼里解放出来不到一天,他就又被关进了一间‘崭新’的牢房。
好消息是,只用蹲二十年大牢。
坏消息也是,只用蹲二十年大牢。
仰面躺平挺尸,他口袋里的那个楔形魔盒悄然滚落,掉在了离手边不远的地方。
看着这玩意儿气不打一处来的勒加德霍地抓来魔盒,气急败坏地砸在墙上。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这个魔盒是什么东西了。
妥妥的一个厄运之盒,自从捡到它的那天起,自己就再没碰上哪怕一件好事。
只有倒霉,不断的倒霉,念及此,勒加德恨不得直接拆了这害人不浅的盒子。
望着昏暗破败的牢房,勒加德使劲地摇了摇头,无奈的想到。
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再怎么歇斯底里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有什么脱困的方法。
愤怒逐渐平息,冷静下来的勒加德思绪起伏,重新把那件奇诡莫名的魔盒拿在手上。
仔细端详它表面玄奥的符号和无法理解的文字,不知为何,这一次他觉得上面光怪陆离的符号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漆黑的外壳上流淌,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突然他的眼眸栓动,竟然直接从眼窝里掉了出来。
没错,眼球径直脱离,落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他一哆嗦,猛然松开了手,魔盒也从指尖滑落,伴随咔哒一声砸在了肮脏的地上。
勒加德眼前顿时被漆黑覆盖,眼皮干瘪凹陷下去一块,他旋即感到自己如坠冰窟,感觉正在被一点点儿剥离身体,眼睛好像着火般灼痛,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在地上打滚,放声哀嚎惨叫。
好在那难以忍受的剧痛没有维持太久,没过一会儿渐渐平息,他挣扎着站起身。
喘匀了呼吸,知觉迅速清晰稳定下来。
等到视野再次恢复,眼前始终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似乎蒙上一层半透明的帷幕,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他的视线并不完整,好像凭空少了一半,他紧接着摸下右边的眼眶,发现那里空空荡荡,里面没有眼睛,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少了一只眼睛。
只有一团涨缩不定的物质在眼窝里蠕动,他心中转着古怪的念头,缓慢看向墙角,蓦然发现躺在地面的魔盒此时摊开外壳,裸露出了内部的精密构造,无数虚虚实实的光影从里面投射向,黑沉沉的墙壁。
他又感到右眼眼窝一阵刺痛,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流淌了出来。
吓得勒加德连续退了几步,背后直接贴在墙壁上。
那团灰白的物质开始扭曲、鼓胀,最后形成迷幻错乱的形体,冗余的部分渐渐虚弱消散。
明亮澄净的光芒短暂掠过再次收拢进迅速合并的魔盒内。
最后站在那里的东西是,如果真的还可以说是东西的话。
它有着尖尖的黑色耳朵,缓慢舒展的纤细肢体,起伏不定的曲线,深绿色的竖瞳孔异端邪祟。
非要形容它是什么东西的话,勒加德会说那是……
一只黑猫。
不,更准确来来说一只猫耳娘!